小孩遮遮掩掩,元黎也只能绞尽脑汁,想了个最符合逻辑的应答。
这年头只有聘猫狸子的,没有主动养狐狸的。但凡家里出现了狐狸刺猬黄鼠狼这类属于“狐黄白柳灰”的灵性小动物,多数百姓会将其奉为保家仙,作为一种祥瑞看待。
阿誉亮晶晶的眼睛都睁大了,立刻连连点头,“是的,道长说得没错!”
“自然是可以的。”
见多识广的元黎坏心眼地说:“不过香囊是挂在身上或家里,熏香安神用的,平安符才是出入平安的,你要的是哪个呢?”
阿誉歪了歪头:“啊。”
他方才眼尖,看到道长们收摊时,东西还没卖完。
当然,正经香客应当说请符的。可是想到坊里药师作保的香囊,和平安符……竟然不是一种东西吗?
阿誉还没想明白,就见道长们把包袱里的东西拿出来,“你来的正好,都剩的有,选一个吧。”
阿誉眼花缭乱。
在他眼里,面前是各种鲜亮的香囊,根本看不出区别。
他想了想,指了指最简单朴素,看起来也是最价廉的一个,手却小心地缩着没有触碰它。
“这一个可以吗?”他问完,又支吾道:“但我没有多少银钱。”
元黎把平安符塞进他手里。
阿誉猝不及防,脸上腾一下变得通红,想将把平安符还回去又很是不舍。
他把平安符小心翼翼放在树墩上,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子,口袋朝下抖了抖,抖出五文钱,几颗鹅卵石并一些花花绿绿有长有短的羽毛。
阿誉细声细气地说:“我只有这些了。”
他有些气弱,早知道上个月就更省些,说不得还能多得一两文钱。
又想了想,阿誉大人般说道:“实在不行,我还可以赊欠,我能给道长们做工。”
“这倒是很行,”元黎说,“不过你有点小了,我们观里不收的。”
阿誉有些着急,但又无法自证,嗫嚅着说:“我很能干的,我有帮阿娘和隔壁阿婆干活。”
“观里已经有人干活了!”
偷摸观察的元天霸插嘴,一副谁也不能抢走他的地位的模样,“不过你的货倒有意思。”
他跟元黎对视一眼,上前拿起一跟长长的尾羽,“这是什么,鸾鸟的尾羽?”
阿誉磕磕巴巴的:“就是山里的锦鸡。”
“是锦鸡啊。”元天霸在其中挑拣半天,选出红艳艳的一根,“这根不错。”
对面的小孩欲言又止。
元黎也在树墩上选起来,仿佛在市集上挑货。
看见元天霸手里的羽毛,她不服道:“我觉得这个鹅卵石更好,至少它很圆。”
把手里圆溜溜的鹅卵石拿给元天霸看。
元天霸受教:“是师弟眼拙了。”
“那就这个吧!”
元黎抄起几颗鹅卵石,下结论道,“你这里的鹅卵石都归我了,算是你的香火钱。”
阿誉露出惊喜的神色。
他把平安符收好,又把树墩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收起来。
纠结了一会儿,举着一根羽毛想递给元天霸。
元天霸从容收下,对他挥挥手,“那下次有符再给你吧,我跟师姐得回道观了,你也快些走吧。”
阿誉一溜烟从山道上跑走。
他对身后两个奇怪道士研究自己身份的行为一无所觉,捧着平安符往家里去。
阿娘近来身体不太好,他要带回去送给阿娘!
-
小孩直径跑回玉塘桥西二弄,他家就住在南面一侧的厢房里。
拢共两个房间,一个供他和大兄二姐用,一个给爹娘睡。只不过爹娘的房还兼着待客,白日里得把铺盖卷都收起来放到隔壁,入夜后再拿出来。
灶房是公用的,打水也得去巷口水井排队。如果不嫌弃有人浣衣,在河边随便提一桶也是一样。
夹道里住户众多,有些房子就只建了半边儿,跟邻居共用一道墙,既省了用料,又占不了多少地方,他们家就是如此。
好在邻里之间没什么摩擦,最大的坏处就是住起来有点阴暗,尤其是下雨天,总是格外潮湿。
即便是这样的侧厢,在城里也是炙手可热的,需要的赁钱不少,一年租子能抵得上城外一间小院。
阿誉的娘身体不太好,家中人多,住着常迈不开脚,他爹攒了点钱打算搬家,这几日正在寻中人看房子。
“阿娘!”
阿誉兴冲冲跑进家门,冲着在榻上缝衣裳的妇人怀里投去,手忙脚乱地把布袋里的平安符拿给她。
妇人笑着接下,细细摩梭一番,将幼子的心意放进荷包内贴身收好。
她把小萝卜头一把子抱住,告知他一个好消息:“你爹晌午回来了,说是已经看中了一套宅子,等后日订了契书,我们就搬过去。那边有两个私塾,到时候你们进学也便宜。”
阿誉兴高采烈道:“啊!果然这个平安符有用!”
妇人一齐笑起来。
“那我去找阿姐收整箱笼。”他蹭地跳下矮榻去找自家阿姐。
阿誉是个精力旺盛的小孩,不必等到后日,今晚就能收拾行囊。
他把攒着的饴糖和收进一个小包袱,准备拿到新家去。听阿娘说,新家在城北,周边都是读书识字的人家,屋子也有现在的三个大,他能有一张自己的小床,不用再跟兄长挤在一起。
虽然阿兄很好,但他还是很想要自己的床。
阿誉期盼地想着。
阿姐开始骂他:“你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那边带?这石子儿能有什么用?”
她见阿誉往包袱里装石子,只觉得小孩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备感头痛。
阿誉很不服气,替自己辩驳道:“今儿我去庙市,还跟两位道长用鹅卵石换了平安符呢。”阿誉看着他娘,企图让阿娘给他作证。
阿姐十分困惑。
正经的道长她听说过,都是给家资出众的檀越们开光,不正经的道长她也见过,上回还有个绸缎庄家的小子被骗。难不成她孤陋寡闻了,如今的道长们喜好都这般特别吗?
她随即一想,对着摇头晃脑的幼弟笃定道:“定是人家道长看你是小孩儿哄你罢了。”
阿誉坚决不信,他振振有词:“我还带了银钱,我攒了足足五文钱!但道长们选了石子儿!”
他张大自己五根短短的手指头,示意自己藏有巨款,就是最大的证明。
“嘿,了不得了?你还有私房钱!”
阿姐凑近阿誉,想要伸手抓人,阿誉虽然腿短,行动却敏捷,快速从里屋蹿出来,围着桌子转了几圈,以防阿姐近身。于是两人在家中秦王绕柱。
“好了好了。”他娘两头安抚,“你哪来的私房钱?拿两文出来分给你兄姐。”
阿誉扁扁嘴不情不愿,刚回家的阿兄连连摆手表示不想加入这对姐弟的战局,只有他阿姐在一旁得意,“他不要,那两文都得给我。”
付出了代价,钱袋缩水的阿誉抱着收好的饴糖,眼巴巴问他娘:“我能去隔壁阿婆家一趟吗?”
他说的阿婆姓蓟,夫家故去好些年,只守着一个儿子过活。
他娘从瓮里取出一袋粟米给他,“把这个也给蓟大娘带一些。”
阿誉欢快离去。
第18章 烈火
自打阿誉他们搬到玉塘桥住下,就跟蓟阿婆做了邻居。
这实在是个好邻居。
他们初来乍到,对城里许多的事情都不熟悉,蓟阿婆帮着忙前忙后,让一家人渐渐融入。
蓟阿婆还会给他压岁钱。
阿兄阿姐都去做活,只有自己年纪小,可以东家西家地闲逛。
到了岁除,蓟阿婆还专门去外面找了块红纸,给他包一份红封。
他那五文钱都是从蓟阿婆这攒下来的。
阿誉有些担忧。
自己家人多,能跟蓟阿婆常来常往,但不久他们就得搬走了。
阿誉拎着一袋粟米跑出家门,窜到蓟阿婆家时,蓟阿婆正在院里浣洗衣裳。
西二弄一带半数都是房主李翁的屋子。
与多数有屋有地的东家不同,李翁对租客很是和善。见她孤儿寡母,便给了蓟家小子一份工,因住得近,时不时还能回来看望自己老娘。
蓟阿婆在家无事,便在附近殷实人家收点脏衣服,补贴一份家用。
“阿婆,我来给你送东西!”
阿誉的声音在院里响起。
蓟阿婆见阿誉进来,赶紧把手擦干净,抚了抚阿誉的头,将他带进屋内。
“夜深了,阿誉怎么现在来?你今日不是去庙会了,你阿娘不在家等你?”
“阿娘让我来的。”
阿誉举起手里的粟米袋子。
蓟阿婆搂着阿誉,心中十分熨帖,看阿誉像个小鱼一样扭来扭去。
“你们家也不好过,别老给婆婆送东西了。”人老了,还有什么价值呢,不过是真心相待罢了。
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net/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找书指南 | 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