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冬至节起,就受命差遣各地的兵士,护卫城中安全。尤其是除夕元日,各大集会,还要梳理交通,防止踩踏。
初二还没过去,就收到了几厢报案。
六七户人家丢失贵重财物,还有一书院士子上报灵异事件。
刚想歇两日的小徐:别歇了,有点邪,先上山改改运吧。
元黎领他到剪纸课堂,给他上了一杯茶,待到小徐心情逐渐平复……
“我也想报案。”元黎有几分心虚。
小徐:“!”
元黎安抚起炸毛的客人,她听了小徐的抱怨,心中有数,“我是来解决问题的。”
元黎从多宝阁上取下一只木盒,把木盒里的人胜展示给小徐看。
小徐尽管不解,见到胡夫人剪的人胜还是忍不住夸赞,“栩栩如生!”
他细细观察,挑着优点补充说,“尤其是这副头绳,我还没见过给人胜剪发饰的。”
小徐话音刚落,头绳娃娃对着他作揖,似在感谢他的美誉。
元黎幽幽问道,“你说的是哪个栩栩如生?”
小徐一个激灵清醒了。
“呃,”小徐努力组织语言,对面的头绳娃娃歪了歪头,疑惑这个人为何不继续夸她。
瞧她的巧手,要扎成这样的头花也不容易呢!
元黎当起了剪纸课的新老师。
“我给你剪一个。”
元黎用金剪刀咔嚓几下,囫囵剪出一个草率的穿山甲。两头尖尖,一个小洞作眼睛,勉强看得出是什么物种。
她把穿山甲递给小徐。
小徐下意识伸手去接,谁知那穿山甲操着四条短腿,吭哧吭哧向回爬。
头绳娃娃捂嘴,咧开大嘴,无声笑起来。
纸穿山甲爬了正常人手臂长的一段距离,喘了口气,一头猛扎进木盒,安心地躺在角落。
木盒里还有另两个纸人,一只猪仔,一个乌龟,似乎木盒是所有华胜的家。
小徐哽住。
头绳娃娃斜眼瞄他,神情从喜悦变为气急和不屑,仿佛在嘲笑他是个说不出话的哑巴。
元黎正色道,“你来此之前,我们观内研究了一下。”
小徐虚心受教,“您说。”
元黎举起手里的剪子。
“这是一把剪刀。”
她又从木盒夹缝中抽出一只红纸耗子。
纸耗子肚子圆鼓鼓的,好像是年节特地剪成丰衣足食的模样,连耗子都养成了硕鼠。
元黎介绍道,“这是一只偷吃了金斗观半斗米的耗子。”
小徐:?
元黎把纸耗子的肚皮,剪出一条小口。
本来在嗤笑的头绳娃娃吓得捂住了眼睛。
顷刻间,小口像活过来一样,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口子。
元黎抖了抖耗子,里边源源不断地掉出米粒,哗啦啦落在小几上,竟堆得有一尺多高。
头绳娃娃张开五指,透过指缝偷看。
看到米山形成时,娃娃的嘴都张大了,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只小耗子。
小徐惊异地问:“那它会如何?”
“它可能偷不来米了吧。”
元黎把纸耗子放下,耗子变得瘪瘪的,像破了的气球。它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发现再也鼓不起来,很是难受,耷拉着尾巴回盒子里了。
小徐:“神乎其技也!”
元黎请他看小课堂门扉上贴的瓜果图。
那是华胜娘子亲自所作,她剪的多是静物,剪的少的鲤鱼猪仔也没有活过来。
然而她们自己剪的就不一样了。
元黎把知晓的信息一股脑倒给他。
“那位娘子元日那天,在龙泉坞路口摆摊,摊位在第一个。她登记过,可以去查。摊上专卖华胜,这剪子也是她卖给我的。听说她前年也来过,只不过生意不好,去年则是约上摊子。”
小徐皱眉:“那我回头去找龙泉坞摊贩登记簿查一查。”信息量不少,但只要有线索,就还有查阅的方向。
元黎特别说明她体会出的精髓,“只要细心手巧,既不会伤了纸人,也不会损毁了器物。”
小徐贪图她的剪子。
元黎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我叫它,南海鳄鱼剪。”
“这是个什么典故?”
“凶神恶煞,鳄鱼金剪。”元黎品了品,更正说:“鳄鱼铜剪!”
小徐郑重其事地写下借据,表示用完剪子立马还回来。
元黎提醒他,“这些人胜都是用这种剪刀剪的,或许那些失窃的人家,本身就有铜剪刀。”
小徐思路发散,“重要的是把剪子收回来?”
“应当是收不全的,买剪子的人,必定会比报案的真实人数要多。”
小徐借了剪子去各家办案,奔走几日,总算得了却几桩案件。
丢失的财物还了回来,至于会动的纸人,多数被保留了下来。
再次上山的小徐颇为心累。
不仅他去龙泉坞没查出名堂,登记的人名不甚被寺僧错笔弄污,笔迹不可明辨之后,回访案情也很不顺畅。
上回在府衙门口报案的人家,火急火燎,扯着胥吏们要求去家中审问。
一夕之间,胥吏上门,却变成了一件不受欢迎的事情。
好几户说得冠冕堂皇,“不劳府吏们费心了,年节下跑来跑去,怪遭罪的。”
懂事的人奉上银钱,“多谢兄弟们,买点酒暖暖身。”
有恭维敷衍的,就有直接了当的。
一个憨实的老汉主动找上小徐,拒不上交华胜。
“我家的人胜是照小儿幼时的模样剪的。”老汉言语诚恳,折了腰拱拱手,“小儿夭折多年,老妻可稀罕这小人哩。还请差爷通融一二。”
一日之间,人胜弄出的案件变成了一个游戏。
虽然它本质上是恶作剧,许多人都从中获得或多或少的乐趣,把它当做一场别开生面的年节庆典。
卢太守宽和,挥挥手就此揭过,还问小徐金斗山上有没有多余的纸人,太守家也需要过节嘛!
小徐再次掷茭,出了个圣杯,他情绪缓和了些,携着元黎新剪的彩纸离去。
小徐刚走,阿白把穿山甲请了来。
穿山甲一见红纸穿山甲就很欣喜,顾不得对方工艺粗糙,把纸穿山甲顶在头上。
两只穿山甲在胡床上爬来爬去。
到了人日,这些纸人失去了活泼,安分守己地待在了屏风上,变成了真正的华胜。
穿山甲有些失落,宝贝地捧着红纸走了。
同样失落的还有被恶作剧伤害的人家。
大伙儿虽然知道不可能,仍旧忍不住向府衙求助。
在小徐反复持续的焦头烂额中,上元节不知不觉到来了。
第54章
自腊月开始,元黎就切实感受到了时下百姓对过节的热衷,尤其是年节下堆叠的初一到十五,几乎每一天都有活动,美其名曰,尊重天时,顺应自然。
金斗观众人刚进城南门,官民共同营造的节日氛围,实打实地溢了出来。
百戏班子的舞者在门口踏谣。
舞者们手拉着手跳起连袖舞,计划从南门开始,边唱边跳,一路高歌到市庐去。
元黎围观了一会儿。
为首的舞者肢体柔软,对方跳了段胡璇,头上的钗缳随之摆动。
舞者转过头妩媚一笑。
……是个华服靓装的小郎君。
穿着半臂间色裙,梳着高髻,作女子状。
倒是陪衬的众多女郎,对襟胡服,一副男子模样。
元黎:我还是太落后了。
金斗观众人来此,正好赶上了踏谣出发的时辰。
跟着踏谣的舞队和拥挤的人流,眨眼就看到了大灯。
各个坊子都有花灯,但最大的还属西市门楼前的灯树。
灯树有百十根枝干,贴金箔、挂绮罗,其间点燃了数千盏灯。这灯将通明整整三夜,如同一株银火花树,相隔两坊都能看见。
元黎在灯下张望,越近看越明亮,思及两三天被灯光笼罩的周边坊众,属实是古代光污染了。
观了会灯树,元黎挤出人群,发现元天霸等人逗留在一个傩面摊前挑挑拣拣。
“这是个恶鬼!真凶,真好看!”元天霸嚷嚷,把面具递给小倩。
小倩开心接下。
元天霸继续挑,给元黎挑了个神面,给燕赤霞挑了个光秃秃的和尚头,给阿白挑了一个兽面,自个儿在两个不同的猪首间犹豫徘徊。
大管家燕赤霞和摊贩讨价还价,“买这么多,便宜点吧。”
小倩和阿白在后头附和,“便宜点!”
卖傩面的是个老叟,老叟乐呵呵笑道,“便宜便宜,小郎君莫挑了,多出来的猪首,算老朽送你。”
一群道士对老叟道谢,转去几个大酒楼门前看篝火。
一路上花灯琳琅满目。
四周檐下挂满各色春灯、鲤鱼灯、□□灯,还有别出心裁的元宝和雪花灯。
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net/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找书指南 | 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