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托马斯和他的玛莎曾经带去看过医生，一大堆专业名词他也不太懂，只记得医生说他可能有点人格解离，有身份识别障碍。
他本能地想要反驳，他不觉得自己有任何精神问题，但是那种格格不入的排斥感又是那样的鲜明。
“有时候，看着托马斯和玛莎，我总觉得，他们不该是我的父母，我应该有另一对父母……”
同样出身高贵，同样俊美或美丽，但是对他的态度却远没有托马斯和玛莎那样温柔，十分冷漠。
“托马斯第一次送我上学的时候，我问他是不是要把我送到寄宿学校——那个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很悲伤，就像要哭了一样。”
于是，布鲁斯意识到自己可能伤害到他了，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他的父亲。
他不愿意伤害到爱他的人，于是从那以后，他努力抑制住了自己的各种下意识的反应，而是开始认真地观察托马斯和玛莎。
他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确定，他们到底是一对怎样的父母，然后试着摆脱那些该死的影响，去爱他们，去回应他们的爱。
本来一切都很成功，始终愁眉不展的玛莎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托马斯也终于能够抱着自己的儿子高高举起。
一家三口拍下了令人羡慕的幸福合照。
但是，一切都在那条巷子里终止了。
当两声枪响过后，原本还笑着搂着他的父母倒在了地上，眼神渐渐失焦的时候，他才意识到——
他花了几年的时间去调整自己，接纳这对爱他的父母，但是浪费的时间再也回不去了。
他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去爱他们了。
布鲁斯无法承受这样残忍的命运。
这就好像是命运开的玩笑，冷漠以待的父母能够正常老去，而爱他的父母则注定早早逝去。
他无法接受，明明一切都快要好起来了。
他无法接受，假如他们一家三口的缘分就只有这么短的话，他到底浪费了多少时间在无意义的试探上？
他无法接受……所以只能用沉默去对抗残酷的命运。
“别说了，布鲁斯，别说了。”看着眼前的克拉克的面容逐渐模糊，布鲁斯才恍然惊觉，自己的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
克拉克捧着他的脸，盯着盈满了海水的眼睛，就那样深深地看着他。
“我当然明白你的感受。因为……”
他也是一样的。
曾经所有的顾虑都在这一刻决堤，他把一切都告诉了布鲁斯——
他越来越大的力气，有时候能够透视的奇怪能力，还有去年夏天乔纳森终于告诉他的秘密，隐藏在仓库里的婴儿飞船……
“这么说，你是个外星人。”布鲁斯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神奇的事情，一时之间连眼泪都忘了。
他好奇地盯着克拉克，仿佛想看看他到底跟人类有什么不同。
“我还以为你是个超能力者呢。不过这样看来，我的猜测也不算离谱。”
“原来布鲁斯早就发现了。”克拉克不仅不觉得担忧，反而还有些释然，布鲁斯就该这么聪明。
被他高度赞扬的小伙伴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你表现得太明显了。如果你以后一直都这样的话，我觉得用不了多久，整个小镇都会知道肯特家的男孩是个超能力者了。”
克拉克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过之后，两人之间又恢复了静默无声，过了好一会儿，布鲁斯才慢慢的开口。
“幸好你有乔纳森和玛莎。”
“是啊。”克拉克凝望着星空，仿佛能够看清楚那里面究竟有哪一颗曾经差点成为了他的归宿。
“但其实，我以前也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我不属于这里。”
乔纳森很好，玛莎也很好，但他就是觉得他似乎本该有另一对父母。
每当他一不小心把家里的栅栏给弄弯的时候，一边听着乔纳森的安慰，他一边闷不作声地低下了头。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其实他觉得他本来不该这么特殊的。
他应该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男孩，淹没在人群之中，平凡地长大，而不是什么“人类在宇宙中是否孤独的答案”。
但这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错觉而已，他已经是如此特殊的存在了。
布鲁斯默不作声，只是安静地倾听着克拉克内心深处埋藏已久的这些话语。
然后，他悄悄地更贴近了他一点，伸出手，假装不经意地握住了属于克拉克的手。
别难过了，你已经知道了——我们都是一样的。
他能感觉到，克拉克似乎轻轻一颤，但是很快就反握住了他的手。
两人交叠的手是如此温暖，几乎能够顺着手心一直暖到另一个人的心底。
他们是如此不同，又如此相似。仿佛恶劣的命运终于愿意降下一点仁慈，让两头孤独的鲸鱼在海中相遇，感受彼此寂寞的频率。
自从这场谈心之后，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两个孩子似乎更加亲近彼此了。
尽管不曾做过约定，但是布鲁斯还是决定为克拉克保守秘密。
他认真地告诉阿福，他知道了克拉克的一个秘密，但是绝对不会告诉他的。但是不要担心，因为克拉克总有一天会主动展示给他看的。
而阿福当然不会觉得不满十岁的孩子能有什么天大的秘密，只是笑呵呵地点头，表示他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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