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叔低声道:“他确实是受了人指使,只是他也不知道指使他的人是谁,弘治四年的时候,他有一天喝的烂醉,迷迷糊糊之间,却仿佛见到了一个人,那人给了他一百两银子,还告诉他,他的女儿入了宫,还诞下了太子,他的好日子要来了。”
说完又将郑旺的供词呈了上来,继续道:“他知道此事之后大喜,入京找了认识的锦衣卫亲属,又疏通关系找了宫里的一个太监打听消息,后来的确打听出一个比较符合描述的宫女,只是却也拿不准到底是不是他的女儿。”
“郑旺不甘心,就时常让人捎东西入宫去,一心只以为宫里的那个宫女是他的女儿,就这么好长一段时间,前段时间,他却突然收到宫里的消息,说他的女儿确实是被皇上收用了,他们要成为皇亲,还叮嘱他不要把这话传出去。”
“只是郑旺这样的人,哪里是存得住话的,一两壶酒,就把这事儿传的沸沸扬扬。”
德叔说到最后一脸的厌恶,咬牙道:“这个浑人,果真是个不怕死的。”
张鹤龄听完这些话却是若有所思,弘治四年,正是太子诞生的年份,而且郑旺一个小老百姓,竟然能打听到宫里的消息,看起来这事儿果真和宫里有关。
张鹤龄一时间有些毛骨悚然,宫里难道有人想要害他姐姐?
张鹤龄一时间心思杂乱,思索良久之后,终于道:“那宫里那个宫女,到底是不是他女儿?”
说起这个,德叔就有点尴尬,低声道:“他的女儿被他卖给了东宁伯家,后来又被东宁伯家转卖,如今也不知道去了哪儿,他自己也是糊里糊涂,只是为了一点荣华富贵,死咬着他女儿就是入宫了不松口。”
张鹤龄眉头皱的死紧,许久终于道:“好好查一查他女儿的下落,低调一点,不要叫人察觉出什么端倪来,至于这个郑旺,继续将人关着,要看严实了,莫要叫他与人交流,每日只给他一顿饭,不要饿死了,也不要叫他吃饱,等事情调查清楚了再说。”
德叔听了这话,有些不满,低声道:“侯爷,这人胡言乱语,不如直接将人处置了为好。”
张鹤龄却摇了摇头:“如今还不是时机,等事情调查清楚了再说。”
若是真的是后宫之人算计他姐姐,那他必定是要查个清清楚楚的,还得将事儿禀报到皇帝跟前,否则他哪怕是睡觉都睡不安稳。
德叔明显没想到这一茬,只当是小主子心慈手软,便琢磨着要让这个郑旺好好吃吃苦头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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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日,张家里外都显得十分平静,倒是那个幕后之人有些着急,郑旺自打那一日出门之后,已经好几日不曾出现了。
郑村镇的人只以为郑旺是进京享福去了,但是背后之人却清楚的知道,郑旺并没有出现在京里任何地方,至于那些纷纷扬扬的传言,也在新鲜事物出现之后消散了。
大家都只当这是一个想荣华富贵想疯了的妄人之言,并没有放在心上。
而就在此时,张鹤龄这边也终于打听到了郑旺女儿的下落。
郑旺的女儿被东宁伯府转卖的人家,竟然就是姑父沈家,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张鹤龄简直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人都有些懵了。
难道此事和沈家有关,还是说,他的大外甥,果真不是他姐姐所出。
张鹤龄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而给他回话的德叔,面色也并不好看。
“小的打听出来,郑旺的女儿,小名叫王女儿的,的确进过沈家伺候,至于宫里的那个王女儿,她并没有收到郑旺送进去的东西,而且宫里那个王女儿,她爹也不姓郑,至于这里头传话的太监,是在乾清宫伺候的太监刘山。”
这事情一时间竟是变成了罗生门,越发云山雾罩了。
张鹤龄咬了咬牙,沉声道:“此事你不要再查了,看好那个郑旺,还有盯紧了郑村镇,若是有什么陌生人在郑旺家周围晃荡,立刻跟紧了,看看有没有人指使,其他的都不要管了。”
德叔如今也知道此事的水很深,他不好再查下去,因此立刻便应了:“侯爷放心,这几日小的都让人盯紧了郑家。”
张鹤龄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话,转天就递了帖子要入宫拜见皇后。
他如今入宫就和回家一样,很快就得到了允许,只是还需得再等一天才能入宫。
张鹤龄心中心急如焚,但是面上还是勉强稳得住,在书房枯坐半日,眼看时间不早了,这才回了后宅。
他一到后宅,王氏便里里外外招呼他更衣喝茶。
张鹤龄任由她摆弄自己,等换上家常衣裳,坐下饮了一口茶之后,王氏才笑着道:“前几日我陪着姑姑去了一趟武安侯府,见着了那姑娘,果真是个端庄秀丽的,言行举止也很有分寸,的确是个好的。”
张鹤龄勉强笑了笑:“那就好。”
但实际心里却忍不住阴谋论,那个郑旺的女儿被卖到了姑姑家,是不是姑姑也掺和进了这件事里头?
可是姑姑自来就是个没什么城府的人,她要是果真掺和进了这样的大事里面,自己决计不会看不出半分端倪。
他现在回想起姑姑每次提起宫里娘娘的情形,都未曾发觉她有任何不妥,都是十分自然的语气。
张鹤龄一时间心乱如麻,这一晚上的觉都没睡好。
第二天一早,去完衙门转了一圈之后,便急匆匆入了宫。
走之前张延龄还有些疑惑的问他:“大哥,你这么着急入宫做什么?”
张鹤龄哪敢和弟弟说这些事儿,只是找了个去探望母亲的借口,又推辞了弟弟同行的提议,赶紧往宫里去了。
他到坤宁宫的时候,宫里刚用完早膳,他在外头也没等几分钟,就被人请了进去。
进去时,姐姐正坐在榻上逗着小外甥玩儿,母亲金氏坐在一侧,满脸都是温柔。
以前姐姐这么温柔的对待过大外甥吗?张鹤龄一时间竟也想不起来了,脑子里乱糟糟的。
张鹤龄完全是被下意识推着往前走,又浑浑噩噩的行了个礼,然后就听见姐姐的请笑声:“怎么看着魂不守舍的,难道是起得太早了,昨晚没睡好?”
张鹤龄这才醒过神来,满脸复杂的看着姐姐。
他这样严肃的神情,也把张皇后和金氏唬了一跳。
“跟你开个玩笑罢了,怎么还认真起来了。”张皇后有些诧异的看着弟弟。
金氏也嗔怪着拍了一把儿子:“虎着个脸做什么,别吓坏了你外甥。”
张鹤龄满脸复杂的看了一眼姐姐怀里的孩子,终于道:“姐姐,我有件重要的事儿要和你说。”
他的神情格外严肃,表达的意思也很清晰,不能有外人在。
张皇后自然不是个蠢的,立刻意识到了弟弟的言外之意,只是她心里依旧是有点疑惑,有什么事非得这么严肃。
不过她还是很快将屋里的人都遣了下去,就连她怀里的儿子,也让乳母抱了下去。
等人都走了,她这才道:“有什么事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张鹤龄两三步走上前来,低声将自己这几日经历的事儿都说了一遍,他越说姐姐和母亲的脸色就越难看,等他说完之后,姐姐气的猛拍了一下床板:“胡说八道!”
看着姐姐这个态度,张鹤龄不知为何,竟是松了口气。
他很了解姐姐这个人,有点小心思,也有点小心机,但是不多,不是那种心思深沉能藏得住事儿的人,尤其是在家人面前。
如今她这般恼火,完全就是被人冤枉的情形。
金氏也气的脸色发青,咬牙道:“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竟如此胡言乱语,照哥儿是我亲眼看着接生出来的,难道还能有错!”
张鹤龄的心顿时定了,急忙低声道:“即是如此,那这个叫王女儿的,你们可都知道?”
一说起这个,两人的面色倒是都有些尴尬了,尤其是金氏,沉默片刻,这才低声道:“之前你姐姐成婚之后,长久的没有身孕,那段时日你可还记得?”
这个张鹤龄自然记得,姐姐成了太子妃成了皇后,但是却一直没有身孕,不仅张家人着急,皇帝还有满朝文武都着急,甚至还有人上书请皇帝选妃。
但是姐夫和姐姐关系实在是亲厚,再加上成化年间的后宫斗争是真的有点吓住他这个老实敦厚的姐夫了,因此一直拒绝选妃,后来就在大臣们逼迫的最紧的时候,后宫终于传来了皇后有孕的消息,这一茬才算是终于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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