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馆的工作当然也不是没有痛苦的,但那些东西太持久太密集却也太遥远,以至于他有些麻木了,要不是琴酒说起,他几乎要将这份麻木看作理所应当。
琴酒的神情变得温和起来:“你只是还没有完全适应罢了。”
所谓的麻木都不过是自我保护而已,但对于诸伏景光这样的人,麻木是持续不了多久的,即便琴酒没有提醒他,他也终究会明白过来。
“这也是为什么档案馆会交给你吗?”苏格兰问道。
琴酒是个一线人员,足够敏锐,永远不会陷于文字的隔阂,档案馆在他手上才能一直发挥出最好的作用。
“你只是运气不太好而已,”琴酒完全明白对方的意思,但他也有自己的看法,“或者说波本的运气太好了,不然你早就可以出外勤了。”
只要熟练起来,档案馆的工作也没那么忙,当初琴酒都能一人干两份活,苏格兰当然也可以,但他亲爱的幼驯染对他的怀疑可还没有消散,这种时候到处乱跑无疑是给波本送把柄。
苏格兰笑了笑,倒是并不介意:“我很期待zero能通过正常途径毕业。”
非正常毕业的威士忌毕竟是有点太多了。
琴酒一愣,然后轻笑:“那可不容易。”
照理来说波本现在的地位已经距离毕业不远,但他都到这个位置了,日本官方怎么会舍得让他毕业,当然是要更进一步,而这一步之后还有下一步,所谓能者多劳,根本就是没完没了的。
除非……
“除非他接近组织的真相,”琴酒沉吟着说,“其实我觉得这个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可惜他太不适合组织了。”
所以组织没法把波本吸收进来当教官,这就成了一个死局。
作为档案馆的管理员,苏格兰明白琴酒所指为何,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啊,大不了坚持到组织完蛋。”琴酒笑了声。
苏格兰显然没想到话题会拐到这里,不由一愣。
说起来,这也不是琴酒第一次说到组织灭亡之类的内容了,但他好像一直没有什么实感——毕竟在档案馆越久就越能感觉到这是个怎样的庞然大物,就算已经腐朽,它也不是那么容易便消亡的。
但琴酒只会比他更清楚这一点,即便如此他还是这么笃定,只能证明组织的灭亡不仅板上钉钉,而且已经越来越近。
于是诸伏景光突然想到了一个从未想过的问题。
“Gin,”他脱口而出,“那之后,你……”
“我也会有我的归处。”琴酒打断他,像是早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一样,温和地回答。
于是,在琴酒查数据的时候,苏格兰就一直在思考一件事——如果组织毁灭了,琴酒会去到哪里?
这个问题非常的难以回答,尽管苏格兰其实知道琴酒并不是在组织里长大的,但和所有人不清楚这件事的人一样,很难将他和组织分开来,琴酒和组织的关系是那么亲密,严丝合缝,以至于不管把哪一个从另一个上面挪开,都显得非常古怪。
可苏格兰也知道,组织是不可能永远存在的。
在了解组织的庞大的同时他也了解到组织的脆弱,这根本就是诸伏景光来到档案馆的初衷,即便没有琴酒一遍遍地提醒,他也知道组织终归是会消散的,而琴酒的话语无非证明了这一天不会太远。
而琴酒怎么看都还能活很久……很久?
景光一瞬间有些茫然。
虽然没有亲眼见证,但他对琴酒的工作还是有些了解的,比起表面上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档案馆,琴酒还有另一大非常重要,同时也非常危险的工作,这部分工作差不多就是在社会的底线上游走,甚至有可能已经踏破了底线。
倘若仅仅只是如此或许还不算什么,毕竟哪里都有干脏活的人,应该也不乏愿意接纳他的地方(琴酒愿不愿意先不提,起码存在),但琴酒同时还长时间的管理着档案馆,以及组织中的很大一部分业务,他知道的秘密多得可能连自己的数不过来。
秘密的保守者和组织的清道夫,这两个身份但凡只有一个,都足以让琴酒在组织灭亡的风暴中如鱼得水,毕竟他的能力也是一流的,但他偏偏两个都是……
这样一个人,真的能在组织灭亡之后活下去吗?
而他又究竟是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地将档案馆交到我的手上?
琴酒放下手中的文件,疑惑地看向苏格兰,对方的眼神太过明晰,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忽视:“怎么了?”
继承档案馆并不是那么痛苦的事情吧?
“Gin,”诸伏景光一时间忘记了所有委婉的句式,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打算和组织一起去死吗?”
琴酒明显地愣了一下,有数秒钟不曾开口,甚至少见地在神色间透出几许犹疑的意味。
这对苏格兰来说几乎是种默认,他猛地站起身,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没有让自己冲上去:“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吗,从带我来这里的那一刻起?你是怀着走向死亡的心在完成这一切?”
他迎着琴酒诧异的眼神,声音低哑得不象话:“你……你说你需要时间,难道是因为一切都不会有未来了?”
虽然说着质问的话语,但他的声音听着却像是要哭出来了,琴酒仰头看着苏格兰,眸中都是惊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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