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愿认真地点头、或悄悄红了眼眶时,他才慢悠悠地笑着说:“很遗憾,其实两个都是假的。”
……
今天的约会,有一项更特别的计划。
“所以,想要以最快的速度醉倒,'电气白兰'无出其右。”
在Lupin酒吧柔和的灯光下,江愿将一张从关内车站旁深夜书市淘来的泛黄旧地图摊在吧台上,手指在空气中比划。
“那么,电气白兰是什么呢?谁也说不清。它可能是一种只在午夜绽放,带有微光的绝美花卉,也可能是一种窃取梦境的香水,或者,是一种传说中的烈酒。”
太宰治一手支着下巴,眼眸里映着地图上潦草的墨迹,饶有兴致地问:“听着不错呢,醉倒后你想干什么?”
江愿思索片刻:“那个,可以醉倒以后再想。”
现在是周五晚上的八点,不夜之城的横滨刚刚苏醒,他们要跟着地图,去寻找传说中的“电气白兰”。
第一站,是三溪园后门一家挤满了旧物的古董店。在一整面堆叠着花瓶和茶具的货架里,他们看到了一个闪烁着幽蓝电光的玻璃瓶。然而走近了才发现,那不过是个设计精巧的灯泡装置。
满脸皱纹的古董商从柜台里掏出两只雕花的厚底玻璃杯,给他们倒上一盅黏稠的琥珀色液体:“这可是本店的珍藏,'时间之蜜'。”
那酒甜得发腻,江愿只尝了一口就皱起了眉。
第二站,根据地图上的地址,他们找到一家隐藏在山手区西式老建筑里的爵士俱乐部。这里曾是异国水手们流连的地方,空气里都飘荡着旧日的情怀。
年迈的酒保听了他们的来意,遗憾地摇头:“电气白兰……确实曾经是这家店的灵魂,是那些想离开现实,却又不舍人间的人才会点的酒。可惜,最后一位会调它的调酒师,早在昭和末年就不在了,配方也一并埋进了他的骨灰罐里。”
从地下酒庄找到露天酒肆,他们像两个不知疲倦的旅人,一站一站地喝下去。
桃子酒、苦艾酒、玫瑰荔枝威士忌、香气馥郁的樱花白兰地,甚至在中区某家音乐酒吧里,江愿被老板怂恿着喝下一杯加了辣椒粉与黑胡椒的龙舌兰——辣得她跳了两下,像被灌了火。
江愿的脸颊泛起酡红,脚步也变得有些轻飘。
在月光下,他们路过一片墓地,在肃穆的十字架之间穿行,读着陌生人的名字和生卒年份。
太宰治在一块不起眼的墓碑前停下。墓主人名为“S. ODA”。墓碑很简单,碑面质地粗朴,刻字因风化剥蚀,墓前连一束供花都没有,只有被风吹得轻轻作响的枯草。
他熟稔地找到墓碑旁祭祀着的一小瓶酒,拧开木塞,将清亮的金黄色液体洒了一点在碑前,然后将瓶子递给江愿。
江愿看着那酒瓶,没有动。
太宰治挑了挑眉:“不敢喝?”
“这是什么酒?”
“Akvavit,”他说,“斯堪的纳维亚的生命之水。传说,是维京人出海前喝的壮行酒。”
“唉?你真的知道?可是你都还没喝呢……”
他轻笑一声,收回手,自己仰头喝了一口。
“很可惜,这也不是电气白兰。”他看向她,月光下,鸢色的眼眸深不见底,“接下来,你要去哪里呢?”
……
脚步声回荡在空荡荡的横滨海洋馆内。
所有灯光都已熄灭,只剩眼前巨大的水幕,在黑暗中流泻出幽蓝如梦境的微光。成群的鱼影在玻璃内安静地巡游,如缎缎悬浮的丝绸。
他们停在巨幕前,一只巨大的鲸鲨正孤独地划过。
“传说中,”江愿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份寂静,“真正的电气白兰,是鲸鲨的眼泪。第一位调酒师在梦里见到了鲸鲨流泪的颜色,醒来后,为了复制那种'梦中的颜色',他加入了白兰地、蓝橙酒、白葡萄气泡酒、苦艾、柚子香精,并用冷萃的白龙胆花作为底韵——最终,调出一种奇妙的味道。”
她转过头,看向太宰治。
“她叫喀秋莎,是从俄罗斯来的。”
“你知道吗?她在这里三十年了。”
江愿继续说:“每个横滨的小孩都来过海洋馆,我每年都来看她。她看着我,我也看着她。我想,什么时候,能看到鲸鲨流下眼泪呢?有一年就突然想到了,可能是当她重新回到大海的时候,我就能看到了。”
“……太宰先生,我需要一只巨大的鱼缸。”
太宰治静静地仰头看了一会。
终于,他微微颔首:“当然。”
他竟然真的带来了一个“鱼缸”。准确来说,那是个穿着萝莉茶会裙的红发少女,名叫露西·莫德·蒙哥马利。
露西一路上都在不停地抱怨着“为什么非得我来做这种无聊透顶的事情不可”、“你们这些家伙真是莫名其妙”,但脚步却一直紧紧跟着他们。
露西发动了她的异能,在监视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那头鲸鲨带离了水箱。
他们来到一个荒废的港口,当那头庞然大物被重新释放,滑入冰冷黝黑的海水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重获自由的鲸鲨,并没有立刻游向远方。她回转过身,用巨大的头颅,温柔地顶了顶江愿伸出的手。
鲸鲨没有流下眼泪,但江愿的眼眶却有些红了。
她轻声说:“真糟糕,这也不是电气白兰呢。”
“真没良心,好歹也该谢谢我吧。” 露西嘟哝着,打着哈欠和他们告别,身影很快消失在拂晓前的薄雾中。
江愿和太宰治站在港口,她看着远处无边无际的大海,鬼使神差地问:“你想不想去送她?”
太宰治愣了下,摇了摇头。
春宵苦短。
江愿眺望着即将亮起的天光,体内某个开关被彻底激活。
在太宰治困惑的眼神里,她捡起一块石头,“砰砰——”两声砸开了旁边潜水店的玻璃门。清脆的碎裂声在黎明前格外响亮。
太宰治手里的铁丝悬在空中,他愣楞地看着穿着法式长裙的窃贼,将昂贵的铂金手链留在柜台,抱着一身潜水装备,干脆利落地钻进了更衣室。
她一下子游得很远,在冰冷透明的海水中,与鲸鲨庞大的身影并肩潜行。她缓缓伸出手,指尖几乎碰到鲸鲨粗粝的皮肤,却在触及的前一刻停住,与她无声地告别。
当巨大的尾鳍最后一次搅动水流,巨兽逐渐没入广袤而深不可测的蔚蓝深处,她才再次探出水面。
岸上的人影已缩成一个遥远的墨点。她依旧迎着太宰治的方向用力挥臂,试图将自由的喜悦遥遥分享。直到力气耗尽,才慢慢往岸边折返。
“哗啦——”
江愿从临岸的海水里冒出头,湿透的褐发紧贴着脸颊,一颗颗水珠沿着浓密的睫毛滚落。她仰起脸,看见了漫天的朝霞和尚未褪尽的星辰。
“好漂亮呀,”她由衷地感叹,“从这个角度看星星,居然是这个样子的。太宰先生,你真的不下来吗?”
见他没有回应,她又兴致勃勃地补充道:“你知道吗?我听说,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夜潜地点,是在密克罗尼西亚的帕劳岛,那里的海里有会发光的浮游生物和黄金水母,像是银河坠落……”
太宰治静静地看着她,表情让她看不懂。他轻声说:“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在找电气白兰?”
江愿后知后觉地摸到发梢挂着一缕海藻,脸颊迅速漫上薄红。她踩着湿漉漉的步子上岸,低头看着自己浑身滴水的模样。脚边已快速积起一小滩水痕,是她莽撞行事的呈堂证供。
她羞涩地冲太宰治笑,挽救自己的形象:“嗯……这样抖一抖就干净了,海藻很干净的。”
“要放弃吗?电气白兰?”太宰治还是问。
江愿摇了摇头,琥珀色的眼睛在黎明前的微光里,亮得惊人。
“我已经做了,最想做的事情了。”她顿了顿,“而且,电气白兰,其实就在Lupin酒吧的隐藏菜单里。我第一次去的时候,酒保先生跟我说过了。”
她看着他,认真又郑重地说:“谢谢你,太宰先生。”
太宰治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即,他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缓缓地、深深地笑了起来。
“嗯,”他说,“那太好了。”
许久,他的目光落在她因寒冷而泛红的耳垂上。
他朝她伸出手,掌心躺着那枚由他暂时保管的珍珠耳坠,声音比刚才低上几分:“你的耳环,要戴上吗?”
“诶?现在吗?”
江愿短暂地一怔,低头确认着自己湿漉狼狈的模样,怀疑产生了幻听。但在太宰治那双含着奇异笑意的眼眸注视下,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他真是一个直男啊。”江愿忍不住想。
但不知为何,心跳毫无预兆地怦怦直跳,仿佛身体比意识更先察觉了什么。
她拨开湿发,微微侧过头,向他露出一侧耳朵。
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net/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找书指南 | 情有独钟 文野同人 咒回同人 高岭之花 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