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诸葛小花亲自到此,或许才能让他陷入绝境。
可那个人自恃行事堂堂,既然先前没来,而是让那些小辈玩起了花招,那么现在,他也不会出现。
他大步流星地穿过了落满尘灰的前院,一步踏入了这菩提寺的主院之中。
奇怪的是,他一把扯落了头顶的经幡挂帘,循着血气直闯入内的时候,竟见这菩提寺中供奉的竟不是释迦牟尼像,而是一尊白玉观音。
周遭尽是尘土与泥灰,竟未曾在这白玉观音像上留下分毫的痕迹。
她垂眸阖目,托举净瓶而立,与这周遭的种种格格不入。
若非在她的面上,有一层如同白釉的颜色,若非以元十三限的武功,也并未察觉到这观音像的呼吸,又若非这白玉观音的衣衫并未随着穿堂的夜风飘起,元十三限简直要怀疑,这异常精致的观音像,或许并非泥塑,而是由真人在此扮演的。
可再看第二眼,他又不由瞳孔一缩。
破败的屋顶缝隙里,一线线错落的月光投照在了那白玉观音像上,将她的面容映照得愈发清晰。
虽是闭眼含笑的神情,但那张脸,无论是轮廓还是神韵,都在神性之余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柔和,像是一片不沾染尘灰的白花,绽开在那案台佛龛之间。
这张脸……这张脸元十三限曾经见过!甚至在无数次入梦之时见过,却早已埋藏黄土。以至于在他认出这张脸属于何人时,便已失声开口:“小镜……”
智小镜。
他的妻子,他与诸葛神侯的心上人智小镜。
但当他抬头去看眼前那尊白玉观音的时候,他又只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感。当年的种种惊变,早已将身处局中的几人变得面目全非,当智小镜身死的时候,他已不知道有多久没见过这样恬淡而柔和的神态,仿佛那样的神情,也仅仅存在于她被伤心小箭命中将得解脱的一瞬而已。
可这山中庙宇的神像却可以随随便便地纤尘不染。
元十三限当即便要迈步上前,将这白玉观音像给砸碎在当场。
也就是他将要有此举动之际,在这空旷的殿内,忽然传来了一阵叹息声。
“谁?”元十三限怒而出声,却只觉那被伤心小箭牵引的一线血气,仍在距离他颇远的位置,甚至还在继续远去,显然不是那几人弄出来的名堂。
那么唯一能够发出这声音的,便只有……
白玉观音仍旧闭眼含笑,却开了口:“大指空,头指风,中指火,无名水,小指地。你都学会了吗?”①
寥寥十数个字,像是一盆数九寒天的凉水,朝着元十三限的头顶泼了下来,将他冻结在了当场。
他甚至有一瞬间忘记了,自己应当干脆利落地毁了那观音像,然后继续去追击那几个打了就跑的鼠辈,只愣愣地望着眼前的白玉观音。
大指空,头指风,中指火,无名水,小指地。
这句话好像出自山字经,又好像不是,与他记忆之中的顺序,宛然是颠倒的。
但若只问山字经的话,他怎么会没有学会?
当年小镜为了让他拿到山字经,练成伤心小箭,为她父亲报仇,甚至不惜用身体去与三鞭道人做出交易。可这门武功的到手,非但没让诸葛小花吃到苦头,反而让他的心性一天比一天扭曲,不止亲手杀了小镜,也吓走了他们唯一的儿子。
他舍妻弃子,几乎叛出师门,绝不可能学错。
他高声回道:“自是学会了。”
元十三限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白玉观音像,意图再从这白釉一般的光彩之下,看到那张故人归来的脸,却又好像看到的,只是一团模糊的月影,带着似像非像的意味。就连传入他耳中的声音,也与当年小镜的声音大不相同。
只有那一句话,还温柔得像是从智小镜的口中说出。“但你变了,你没做成你想当的大侠。”
“大侠?”元十三限冷笑,“若我还是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我当然可以继续去做什么大侠,但我如今已生白发,再不年轻了,做大侠有何用处!”
“我看透了,认清了!如今当大侠没有我的份,那也别怪我,只能去痛痛快快地当我的魔头。”②
月中倩影淡漠得不见笑容,唯独回话的声音依然有着一份宽厚与悲悯,“你痛快吗?我只看到了你的妒忌。”
元十三限扯起了一个疯狂的笑容:“我能参悟‘山字经’,射出‘伤心箭’,我为何要妒忌他!”
可在那白玉观音的面前,他的身体里又分明还有另外的一个声音正在叫嚣——
不错,他妒忌诸葛神侯,妒忌他的三师兄,妒忌他……
为何可以成为天下敬仰的诸葛神侯,而他却只在汴京郊野逐猎几个年轻人!
就连此刻,也只有一道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以及那混在月光之中的声音:“你无佛念,无佛心,无佛行,举世皆敌,佛门不渡,谈何练成山字经。”
元十三限压住了经脉间的那一股乱流,一声惊喝:“你说什么?”
……
“我们得尽快了。”
傅宗书一把拖着那南王世子往御书房走去,口中说道:“元限未必真能阻挡住诸葛小花多久,但只要你取代了皇帝的身份,他就算察觉到了什么,先机都会在我们手中。”
在傅宗书身后还跟着数十个黑衣人,看他们的脚步便知道,那绝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
若是温柔在此的话,必定能认出,这其中就有先前她在相府内见到过的黑光上人,以及七绝神剑中的另外六剑。
今夜动荡,他们果然也以帮凶的身份出现在了傅宗书的身边。
在傅宗书和南王世子的前头,还有一个负责带路之人,正是小皇帝的御前太监总管王安。
有此人的带路,这一行人轻车熟路地避开了宫中的巡防守卫,直逼内宫而去。
再有黑光上人等人的相助,就算陛下身边还有不少高手坐镇,也绝难抵抗住这样的偷天换日之举。
该说不说,这位南王世子,真是长了一张太合适的脸。
只是这张脸,因为成功近在眼前,写满了激动的情绪,又或者更准确一点说,是小人得志的神情。
这让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个即将上位的帝王。
他自己却浑然不知这一点,而是朝着傅宗书发问:“元十三限就如此不济?”
这……这好像和先前傅宗书跟他说的情况有些不同。
只是看傅宗书神情中满是胜券在握,他又将一瞬的紧张给丢到了脑后。
“他若是真有这个本事,早两年就该答应我的邀请,趁着四大名捕出京办案、积攒声望,将诸葛小花给解决了。连雷损都有这样的胆魄,冒着必死的决心对诸葛小花动手,为何他却没有?”
这本身就是一种示怯。
傅宗书的武功不及元十三限,还得算是跟着他学的,但他身居官场,对于人心的揣度,却要远比元十三限来得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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