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这样近的距离,让他能愈发清晰地看到,面前这双眼睛里,流转着一抹格外认真的神采。
“我说,我想给她们找个养父。”
无情的喉咙有些发干:“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昨日,你的表现就很奇怪。”师青若一点也没给无情以岔开话题的机会,“先是以为我出了事,拉着我的扈从盘问,差点扯破了别人的袖子,后是该留下与我商榷如何处置的时候,竟来了个落荒而逃。我说大捕头啊——”
师青若玩味地扬起了唇角:“你今日,应该不是就此事来道歉的吧?”
头顶林木缝隙间穿过的日光,正投照在师青若的眼睛里,却奇怪地没有模糊去她眼中的神色,而是照得黑色愈黑,白色愈白,像是要在这对视之间,直直地看进他的心里去。
无情的心头一颤,却因为昨日心中反思的种种,并未如同此前的表现一般,低头错开她的目光,而是顶着指尖在掌心发力的微痛,吞咽下了喉间的忐忑,开了口:“若我说,我今日确实不是来道歉的,而是来向你表白心迹的,你会觉得我在异想天开吗?”
他坐在轮椅之上,平日里与人见面,除了对方坐下,都得仰头上望,这时常能让他看到许多人不为人知的神情。又因心思细密,总能从那些蛛丝马迹中窥探到旁人的内心。
但时至今日,他也总难以弄明白师青若的所思所想。
就像此刻,她半靠在他的轮椅旁,认真而严肃地品评着他先前的那句话,就让他难以猜测出她的想法。
又或许,是因为他在将话说出口的刹那,心脏有一瞬的过载过速,让他需要努力平稳呼吸,方才能让头脑从混沌中慢慢清醒过来,又谈何读懂人心。
他听到的,好像也是一句不带情绪极为纯粹的疑问:“为什么会这么想?”
无情将话说得慢而郑重:“因为比起你而言,我有千般万般不好。”
这是一句对他来说的实话,就这么沉沉地压在他的心口。
“我行动不便,哪怕你昨日真遭到了麻烦的刺杀,我也未必能够及时赶到你的身边。就像当年,我想从捕神的手中将戚少商救出,给他留下了提醒的字条,却被九幽神君所趁,制造出了个骗局,竟让我身边的金剑童子死在了捕神的手中,我却没这个本事将他救下,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孩子命丧九泉。”
还有,当日在师青若截杀元十三限的计划里,无情显然和她的行动并不相配。
还有——
“我无法修炼内功,经脉细弱,若是一旦经脉摧折,极有可能会是早夭的结局。这是我幼年经历造成的伤痕,无论如何也不能抹去。我还是朝廷的捕头,或许十年之内都无法摆脱这个身份……”
师青若忍不住笑道:“你这一条条说的,倒像是让我一定尽快拒绝你,打消你的想法,不是来表白心迹的。”
哪有人这么上来就揭自己短的。
然而她刚要将手松开,便见一只修长而白皙的手,先一步覆盖在了她的手背上。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不止是让她有些意外,更是让无情的面容染上了一层微醺的颜色。
但随即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却不是羞涩的低语,而是每一个字都显得十足的坚定,“因为我很确信,就算有千般万般的限制,让我此前不敢将话说出口,我也想……不,应该说,我能做你的知音。”
他眼神愈发专注,那其中积攒而起的勇气,在那片平日里波平浪静的湖上掀起了滔天巨浪,也像是正要朝着师青若倾倒下来。
而在这浪潮面前,他的指尖却又有着一瞬的颤抖,足以让他握住的那只手,感觉到这刹那的慌乱。
这青涩的表现,本不该和“无情总捕”这个名字挂钩在一起,但又正像是春日湖面上的一缕清风,让人捕捉到它的时候,不由心情大好。
更幼稚的是,他像是试图将自己的心情,顺着他握住的那只手,一路传递到师青若的心中,于是将那指尖又收拢了少许。“我看得懂你的抱负与心志,愿意为你倾我所有,无论是当日的那一朵花,还是我的性命。”
迟来一步的日光,像是融化了那最后一层薄冰,将冰层之下的炽火给释放了出来。
他磕巴了一瞬,极力在这样的对视中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这话说得像是一句空话,但倘若给我这个机会,我会向你证明——”
“嘘。这种誓言,还是不要随意发的好。”师青若伸手打断了他的话。
她凝视着无情那双漂亮的眼睛,“我一向觉得,命比什么都重要。”
其实,有那一句知音之言,就已足够了。
这位无情总捕啊,总打着公事公办的旗号,但未曾与她通气的情况下便明白她的意图,又配合着她的演戏,好像已做了不止一次。
她若看不透这个举动背后的贴心,那也未免太过迟钝了。
在秉公执法之余,他的徇私偏袒,已就差没有直接说出来。
但她又真不喜欢他因自卑而产生的瞻前顾后,明明有着让人欣赏的性情与外貌,却好像总觉得,自己也如朝阳升起前的晨露,会有消散之时,便一次次退让。
“朋友”二字,对他来说已足够奢侈,也足够值得宽慰。
可感情二字,是不容半步退让的。
“我非烈日,君非冰雪,有些话……本不必等到这么久。”师青若叹了口气,这才直起了身子。
她的手却仍被握在无情的手中。
这只手要替代他的腿,助力轻功的起落,又是他的看家本领所在,如今既已抓住了目标,又怎会如此轻易松手。
师青若好笑地睨了他一眼,“无情总捕,你才从那壳子里爬出来,那我也只能先给你个表现的机会,别得寸进尺,现在就想要个明确的答案。”
她如今诸事正忙,又多了个病弱的女儿需要照管,更不会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将神侯府的大捕头拐骗到迷天盟来。
若这消息传到诸葛神侯的耳中,还不知道他会不会提着那浓艳枪就杀上门来。
师青若倒也没对他犯怵,反正她在私底下没少指责神侯的办事方略,就是单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我不是想要得寸进尺。”无情没有松手,说出的话却正是对着师青若的顾虑下的药,“师盟主也大可放心,在将我的想法跟世叔交代明白之前,我不会让其他的流言先传出去。”
他垂着眼眸,声音中不无唏嘘,“自在门上一辈的恩怨,多与感情有关。天一居士与织女分道扬镳,一个久居白须园,一个坐镇神针门,此生不复相见。世叔与小镜姑娘隔着国仇家恨与诸多误会,最终天人永隔。我在世叔的照管下长大,更不敢说自己懂得如何经营感情,只能尽我所能地帮到你。”
他本就不能如常人一般行走,此刻的低头因有那一番话在前,便不像是羞涩,而更像是不愿给人招惹麻烦的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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