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月见姐姐,”毛利兰仰着头,“我们可以自己回家的,你不用担心。难受的话要好好休息。”
“……”琴酒冷淡地撇开视线,为现状不快不会让他贸然行动,但要模仿一个日常中好脾气的家伙的言谈太过荒谬,字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会的。——我需要联系一个人。”
左肩的疼痛让他止住了下意识使用左手,而是顺畅地从外套右边口袋摸出了手机。
他刚才的那句话勉强算一个解释,两名警官不再说话,孩子们也因某种直觉和真诚的关切退开了几步。
通讯录名单的备注映入眼中,置顶的[Kirakira]简直是狙击枪上激光指示器的红点——琴酒面无表情,因为某个天真又自我的家伙只会高高兴兴将其称为友谊证明。
在琴酒用指腹触碰置顶的通讯备注之前,铃木园子指着远处惊呼:“你们看!”
琴酒下意识拧眉,小孩的呼喊在这个距离下相当于噪音,但听觉在他反应过来前便捕捉到了一个并不响亮、但被风带过来的呼唤:
“……朋友!”微微颤抖着的、像是在用力克制着情绪的低沉声音。
戴着礼帽、银发黑衣的青年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穿过马路,步伐急促到每一个发梢都在扬起,但当他走近沉默站立的绿发年轻人时,却又克制地慢下步子,神色冰封般沉寂,与其高大的身形共同营造出接近暴徒的威慑力。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认出了他。
他们第一次见到“月见绪”时,担心她而特意返回的好朋友,形象与气质能让犯人将其当成恐|怖|分子,与月见绪交流时虽冷淡但确实可以称之为友好——现在也是如此。但月见的反应却和那时不一样了。
绿发赤眸的年轻人只是收起手机,而银发青年像是解释一般开口——如果那内容简短的低沉声音真的可以称为解释:“我之前看见了你。”
琴酒扯了下嘴角,从未在“月见绪”脸上出现、近似于冷笑的神情让仰着头的三个孩子和两名警官愕然,但羽川和却松了口气。
至少这意味琴酒选择了配合,她可不指望对方能演自己,象征性地敷衍也就足够。
——话说回来,看自己的脸出现这种恶徒似的表情,真的好新奇。
“她需要休息。”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怀着对三个孩子的歉疚,羽川和言简意赅地抛下这句话,“我带她走。”
“……”琴酒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下一秒,这个预感成真了。
绿发年轻人被夹在胳膊底下的姿势像只身体紧绷的毛绒动物,而在一秒半的时间用左臂环住她的腰、将其捞起的银发青年板着张冷酷却坦荡的棺材脸,向其他人点头示意——多么微妙的画面!
三个小孩子已经惊呆了!
“啊、啊,好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几乎是同步露出了豆豆眼,连应合都是成年人的社交本能,“那就拜托你了……”
银发青年面无表情地颔首,绕过他们,向十几米外停着的车子走去,而被在他胳膊下的“月见绪”,神色被垂下的发丝遮挡,无法分辨情绪——她太沉默了。
萩原研二眼睁睁地看着那名银发青年动作自然地掏出车钥匙——从“月见绪”的外套左侧口袋,这表明他非常熟悉年轻人的习惯。
“你们几个也该回去了。”松田阵平的声音打断了他下意识的探究,卷发青年半弯着腰对三个小孩说道。
于是他便插入话题,将那一点“一直都是好相处的样子,但月见真的会将不快展示给小孩子吗”疑问抛到了脑后。
*
羽川和把自己的身体塞进后车座,并掏出自己日常备着的薄毯给对方披上时,并没有想太多。
后视镜里的熟人们在交流,她需要和琴酒离开这里、去一个更加安全且不会被打扰的地方。
但她还记着一件事。
“要不要止痛剂?”关上车门,羽川和询问琴酒,手已经伸向副驾驶的储物柜,“不然你得忍上将近半个小时了……我记得我摔的挺结实。”
“这就是你想说的话?”琴酒嗤笑,抓着那张薄毯的边缘,“不是质问我有没有威胁那几个蠢货?”
“我在关心你。”羽川和有些困惑,停下动作,“你为什么生气?……!”
“真新奇。”在短暂的停滞后,她一边用这具陌生而沉重的男性躯体发动车子,一边用发现新大陆般的语气说道,“我的声音也能说出像吵架的话诶。”
她在后视镜看见自己从不会露出的阴沉神情,那双每天都在镜子里看惯的赤瞳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野兽般的荧荧冷光——然后琴酒咬牙切齿道:“我也没想到你能摆出这副蠢样。”
“话不可以这么说啦。”羽川和故意使用黏腻的语调,满意地看见琴酒皱起眉,“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别那么严肃。伏特加都没怀疑。”
“他可没那么聪明。”
“他听到绝对会难过的。”羽川和将车拐上回住处的分岔路,“我让他有事时联系,这应对不错吧,组织的大忙人?我在那睁眼时你好像在休息。”
她回忆起被自己无视的血腥气和倒在卧室门口的那具尸体。以及不知为何能在几秒内就确定方位的窗边视角,那可真巧。
“至少接下来有足够的时间研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琴酒脸色很臭地道,“你不要想着去戏弄其他人。”
被说中还没成形的想法的羽川和理直气壮到令人头痛:“怎么能说是戏弄,这是身份改换后观察同事的机会!”
“不过我不会做的。”她又说,高高兴兴的,“因为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就算你想走我也不会同意。”
琴酒盯着那个自己绝对不会露出的、可以称之为愚蠢的笑容,用力地闭上眼。
“你知道就好。”他说。
“你要休息吗?”羽川和说,顺手打开车内暖风,“我会喊你的。”
【作者有话说】
[垂耳兔头]
第81章
*
“原来你平常是用这样的角度看我。”羽川和从自己身体的外套口袋掏出住处钥匙时,有半分钟都在思考这件事,“你好大只哦。”
真是微妙的视角。
她脑海里还有自己有时在琴酒面前产生的本能警惕——这与畏惧无关,而是理性判断下对成年男性的远离冲动——现在低头却能看见眼睫眨动的频率、侧脸轮廓和发丝垂下的弧度。
“我真好看。”羽川和感叹,“和镜子里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琴酒夺过她手上的钥匙,径直插入门锁拧开,“别废话。”
“哎呀,好朋友,你也非常帅气哦。”羽川和跟进去——然后差点因记忆与躯体不合一脚绊倒,扶住玄关柜才站稳。
高度差异导致本来熟悉的环境也变得奇怪了,她将礼帽取下放好,推着琴酒往客厅沙发坐,又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你太弱了。”全程都被推着走的琴酒评估过力量差异,中肯道,“需要更多训练。”
为了更好交流而选择蹲在他面前的羽川和眨眨眼,属于银发青年的绿眸中倒映出神色冷淡的年轻人,深沉的墨绿里染上更为亮丽的荧绿,以及属于赤瞳的火光。
而她笑起来时也是完全不同的气质:“在我的状态变成正常人之前,这个有点难哦。痛觉可是关联很多呢。”
缺乏痛觉并不意味着行动轻松,在第一次体验系统的感官屏蔽插件时羽川和便认识到了这一点。
她无法感知肌肉撕裂的程度、触碰自身也更像是在捏玩偶——对那时候还认为自己只是在死去的“羽川和”身体里醒来的她而言,持续几个小时的虚假感更真实也更可怕了。
痛觉有时会带来活着的真实。
不过痛也是真痛,因此她现在还挺担心琴酒的——“我可以给你说说哪些位置最容易撞痛!”她握住对方的手,郑重道,“或者多看着你一点,放心,不会让你痛的!”
琴酒理解她的话题跳跃度,但这不影响他此刻顿觉被大掌覆住的手背灼烧般滚烫——这家伙在肢体接触上几乎毫无意识——指尖抽搐几下,他抽回手,移开视线:“不能肯定的事别随便保证。在这可笑的事件结束之前,我和你都要小心。”
那一点小心虚在心里作祟,要羽川和几乎掩饰性地打哈哈,但她还是克制住了,摆出正常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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