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同样觉得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这个年纪的我,还没办法很好地去领会它呀?但,我想,让所有人都得到幸福,这肯定没问题。只要一直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我就能见到自己最想见到的景色吧。”
那刻夏半眯着眼,盯着他。
风堇站在一旁,谨慎地皱着眉。
似乎两个人都对他的话不表赞同,但在他郑重的宣言下,两个人都需要认真地组织语言、才能做出反驳。
“那么,哀丽秘榭的白厄,你在那个未来里扮演的是什么与众不同的角色?”那刻夏双手环胸,模样很有严刑拷打的气势,“你自己说,感觉有什么东西改变了——那就在这里找到它。如果你失败了,我和风堇可不会轻易放你过去。”
“哎呀,这是什么新的考验吗?”白厄开了个玩笑。
但他很清楚,眼前一高一矮的两个人——表情出奇地统一、严肃认真,目光同等地尖锐,像要看穿他内心深深浅浅的沟壑都将奔向何方。
和你分开一小会儿,你的金环才刚刚在他怀中染上浅浅的体温,白厄就开始想念你:连你都会得饶人处且饶人,只要他撒撒娇,你就愿意摸摸他的头,说可以慢慢来。
“开个小玩笑,别在意,我没有要逃跑的想法。”白厄说,“关于这件事,我和小秋已经约好了。想要成为某个人独一无二的伙伴,就要陪伴对方迈向未来……对于我们而言,这便是伙伴的意义。所以我会在那个未来里,并且是一定会。”
对于你们而言,“伙伴”二字就是如此庄重:分享同一段童年,分享同一种信念,分享同一个心愿,将彼此视作最独一无二的存在,约定要在未来重逢。你们的每段记忆都与对方有关,不再有遗漏。
“我不仅想要成为逐火之旅的领袖,还想要成为整个翁法罗斯的领袖,带领人们走向明天。”白厄对眼前的两个人露出宽慰的笑,“别担心,我是不会倒下的。我要走的路还很长呢。”
真的不会倒下吗?
白厄深深地呼吸,鏖战后遗症、精神冲击带来的疲惫开始折磨他的大脑,催促他进入睡梦。他强打精神站在这里,有那么一会儿,他甚至怀疑自己的选择可能做错了——
他可以依靠个人的努力成为全翁法罗斯的领袖吗,可以凭借自己的热忱,带领人们与银河间的各大势力周旋吗?
“虽然还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好,但我会不断努力。”他说。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白厄有许多办法。
阅读也好,锻炼也好。即便是做起来有些不习惯的事,他也愿意尽力去尝试。
然而,还没等白厄说完,那刻夏便开口打断了他——不太妙,白厄做出判断,看来那刻夏老师完全没被他的发言说服。
“行了,别想着靠表决心糊弄过去,我可不是会被慷慨激昂的演讲说服的人。”那刻夏摆手,眼神更加尖锐了,“也别想着岔开话题,到底是什么东西改变了?你对此避而不谈,恐怕是根本没来得及将它认清楚。既然如此,就走走别的流程。”
那刻夏笑了一下,回到双手环胸的状态。他看起来泰然自若,仿佛白厄在他面前发表各种各样惊世骇俗的言论也不能让他皱皱眉头。
“我记得你在上个学期拿到了辩论赛的最佳辩手,白厄。如果想让我相信,你确实拥有成为领袖的品质,就来接受我的质询。”
白厄深呼吸:接受老师的质询确实恐怖,何况那刻夏老师作为树庭贤人,严厉与洞见同样声名远扬。
“没问题,尽管开口吧!老师。”他说。
“很好,哀丽秘榭的白厄,接下来,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最狡猾的问法,最尖锐的对立。这其中是否能诞生最坚定的决心呢?
是,或者不是。白厄不能选择“可能是”。在这场质询面前,他的迷茫不被允许。
那刻夏深深吸气。
面对这帮年轻的学生,老师不止一次感觉到过疲惫——“真是拿他们没办法啊”,他经常会这样想。
但疲惫不意味着他要放弃为年轻人指明前路的机会。毕竟,他可是那刻夏啊。连“渎神”都能做得轻描淡写,这一点头疼根本变不成让他改变行动的影响因素。
“回答我,白厄。假设你面对的敌人是众所周知的权威,你是否仍然坚持与之对抗?”
“是。”
“如果对方光鲜亮丽,富可敌国,你是否仍然坚持不被其蛊惑?”
“是。”
“如果你的敌人,邪恶得并不纯粹,你是否仍然坚定立场,绝不对其妥协?”
“是。”
“如果你生来背负罪恶,被社会舆论裹挟,人们敬爱、痛恨、信赖、误解、并且随时准备抛弃你——你已然身心俱疲,此时此刻,你是否坚持本心,仍然要成为全翁法罗斯的领袖?”
“是。我……无怨无悔。”
“这项事业完全不是一个十八岁少年的职责。即便你是黄金裔,也不负有为世界付出全部的义务。即便如此,你是否仍然要踏上这条路?”
“是。”
“好。哀丽秘榭的白厄,最后一个问题。”
“请说。”
“你是否拥有自我?”那刻夏轻声问。
“是。”白厄回答道。
那刻夏和风堇两个人同时望向白厄的脸庞:这其中绝没有说谎或者勉强,他真心实意地如此认为,并在质询中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但从客观事实的角度来看,老师和同窗都不太赞同他的说法。两个人表情严肃地盯着白厄,几乎像是要把他的灵魂从躯壳中剥离出来,反复检查、拷问。
白厄苦中作乐一般,默默想到:他们的目光没有你最残忍的时候那样令人想要逃避,他已经锻炼得不会再想要逃跑了。
风堇仰着头,望着白厄的脸,说:“白厄同学,这样的生活状态很不对劲。把这种选择导向的未来推向极端情况,放任自己成为完全利他的个体是不对的……任何人的自我都会在宏大的目标下变得越来越渺小,直到消失。”
“白厄,你听清楚了。”
那刻夏拍拍风堇的肩膀,示意继续由自己发言。他的话语越发像是警告,有那么一会儿,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在试图骂醒一个疯掉的傻瓜。
他深深地吸气,想要揪着眼前这个少年的耳朵大喊道——“你这家伙尽力了就足够了,算你把理念贯彻到底了,快点停下来吧,回头看看,不要把自己逼到绝路上”,但他没有这么做。
身为学者,自然要客观、清醒:所谓“回头是岸”是否本身就是一种谬论?难道他的岸是岸,白厄的岸,就一定是海吗?
“在等你回来的这段时间里,我和风堇讨论过你的情况——
“如果是为了回应某个人的期待,为了完成与某个人的约定,那我劝你趁早放弃吧!如果是为了践行自己心中的理念,那还稍微有一点像话。
“你很坚定,但在自我的消亡面前,坚定是远远不够的。人如果无法找到自我,等待他的必然是心灵的惩罚……我以为这一点,你应该已经足够清楚了。”
白厄并不想提出激烈的反驳。
他很清楚,不论言辞犀利与否,面前的两个人都抱着帮助他的心意、才在城门前截住了他。
他们的观点很清晰,不认为纯粹的利他是一种自我。他们没有挑明那残忍的真相,但白厄已经领会到了两人的意思:他没有自我。
如果面对这个疑问的时间再提早一些,他一定会哑口无言吧。
“那刻夏老师、风堇,我想……从来没有人说过,将他人的心愿视作自己的心愿,像染上颜色的白纸一般、将他人的品质学以致用,不可以是一种自我。”白厄说道。
他持有截然不同的观点,平和地提出了反对意见。
“我很确信,我拥有自我。我的愿望就是守护好大家的愿望,我的自我就是为幸福与安宁而生的自我。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我要不断前进,用任何一种武器劈开翁法罗斯前路的荆棘。
“但,请别担心,这其中不包含毫无底线的牺牲……我还在等待着与她重逢呢。就算你们不相信我,也姑且相信一下我和她之间的感情吧?”
白厄微笑了一下,目光在一左一右、一高一矮两个人影之间瞧了瞧,像开玩笑似的,语气轻快地说道:“怎么,是被我吓到了吗?嗯——那我算是通过考验,可以过去了吧?”
那刻夏和风堇没有立刻回答,似乎确确实实受到了惊吓:开什么世纪玩笑呀?刚刚还疑似有严重人格缺陷的人大声宣布自己绝对没问题,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呆住。
不过仔细品味一番,倒是说得过去,那刻夏想,自己的学生找到了决心要践行的理念,他应该感到高兴,不必再揪着不放——白厄所说的改变,就是对自我的认识吧。
“当然不行,”那刻夏拍拍手,笑了起来,显得颇为张扬,“我还有别的事要说呢!得趁着阿格莱雅那女人来不及反应搞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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