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一起吗?”
“嗯。”
“这里很危险……我们,什么时候走?”
“现在。”
“对不起。但,可以再呆一会儿吗?就远远地看一会儿。”
在我醒来之前,白厄宁肯忍着浑身蔓延的疼痛、也要尽力带我离开哀丽秘榭。在我醒来之后,他反而后知后觉地对故乡感到了不舍。是因为最亲近的同伴终于脱离性命垂危的状态,所以产生了安全感,摆脱了惶恐无助的控制吧,我默默地想。
“不用道歉,这不是添麻烦。我们是一家人,不要说这些——走吧,我们到那边的山坡上去。”
两个人从地上爬起来,看见对方身上乱七八糟的血迹与污垢,都笑不出来。白厄固执地握紧我的手,不愿意松开。我一抬眼看过去,他便露出可怜、无助、唯恐被丢下的眼神。
我理解他的不安与恐惧,想了一会儿,在他越发忐忑的目光中,凑到男孩勉强擦干净的脸颊侧亲了一下,说:“别害怕,我们不会分开的。”
过去的那些年里,妈妈会将抚摸发顶、亲吻脸颊当作安抚与奖励。昔涟说哀丽秘榭是早已不存在之地,而我仍然愿意相信我曾接触到人们是真实存在过的。
白厄松开了我,手足无措地站在我身旁。我们站在能望见哀丽秘榭的山坡上,我不清楚在白厄眼中、那是一副怎样的惨状,我能看见的只有一堆薄片宝石似的、晶莹剔透的碎片,它们重重叠叠,将涌出的漆黑潮水包围、困缚。
他又在哭了,克制地咬着嘴唇,不想发出声音来打扰到我。
他心软的时刻总是很多。我垂下眼睑,没有出声打断他的悲伤,也没有再用余光偷看他流泪的模样。
#真在连续报错后陷入了长久的宁静。这里没有人说话,只有一阵又一阵冬日的寒风,割得人脸颊发疼。我脸上的伤口慢慢结痂了,手掌还是伤痕交错,烫出的水泡炸裂破皮,又因扎进木屑显得斑驳。
虽然白厄小心翼翼地替我擦干净了,但我的魔力几乎干涸,只能用来勉强修补两人身体内部堆积的伤痛,所以我们还是垃圾堆里滚出来的鬼样子。
好像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但我想起白厄平日里细皮嫩肉、怕疼又爱叫唤,今天醒来后,他竟然一句痛都没说过,就觉得这些狼狈都不是不可以忍受。
过了一会儿,白厄抬手、乱七八糟地抹干净脸上的眼泪,说:“我们走吧。”
我们离开了这里。
“我们……还会回来吗?”
“会。”
“真的吗?!”
“真的。我们会回家的。”
“太好了……”
“相信?”
“你总是对的嘛。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相信就好。不过,如果要做什么事情……你要记得叫上我。”
我偏头看他。其实白厄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怎么瞧都是在强颜欢笑。我没有拆穿,如果在这时候戳破这层假象,他只会更加无助吧。
我继续看向前方,端起流浪大队主心骨的架子来:“当务之急是找到食物。”
第18章 storyteller.end
1.
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
还清楚自己的模样吗?
……
那总该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吧?
……
盗火行者一再沉默。
他找不到自己存在的证明。
纷乱记忆编织成冰冷破损的身躯,死气充裕的潮水冶炼锋利的武器——
他自轮回中死而复生、生而复死,为一个绝不可心存侥幸的使命前进,为世界的希望迎接衰亡的自我。
除此之外,他什么也没有。
他应该离开这里。
在过去的数个轮回里,盗火行者从没来过这个地方:没有什么生气,但也算不得死地。
但不知为何。
男人平躺在床上——或许称作实验台、手术台更加准确。
他侧过头,望向站在窗台前的你——
男人闭上眼睛,不知道自己算什么,也不想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盗火行者。你就叫这个吧。”
“……”
“或者,你更喜欢小黑这个名字?”
“……”
“说话。”
“……”
他艰难地尝试着发声,只发出一阵错乱的呜咽。
你慢慢走过来,双手插在崭新的白大褂口袋里,垂下眼睑、目光冷淡:“连话都不会说?”你伸出一只手,抚上他那甚至没有正常体温的喉咙,感受对方声带艰难的振动。
“好像不是人类。”
“……”
“喂,你这家伙,想做人吗?”
“……”
“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
“嗯。”
或许是因为已经失败过太多次。或许,是因为你的模样实在和他脑海中纷乱的记忆重叠得太深,令他怀疑是不是奇迹再次降临了。或许,只是因为他真的已经很累了。
是以,在你诧异的目光中,他说出了第一句话。
2.
什么是人?怎么才算人?
树庭贤者们生而为人,开创的学派大多围绕着天地神明,不爱探讨与人类相关的话题。虽然同为贤人,但你独来独往,并不与他们同道。所以,始终没有人发觉盗火行者正在你身旁这一真相。
你不喜欢神悟树庭,盗火行者意识到——但你或许还挺喜欢他的。
如果不用上课,你就会到他身边来。
余光瞥见你的身影时,他会放下手中大剑,用目光不自觉地抚摸你的全身,直到你的脚尖停在他的面前,他才淡淡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发出一声问候。
“你好。”
不太清楚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记得,你握住他的手、贴在你脆弱的喉咙上,允许他小心地感受你声带的振动,当你听见他模仿着你、发出声音时,你是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男人的手甲尖锐而冰冷,割断你的喉咙易如反掌。他情不自禁地摩挲掌下细腻的皮肤,却不明白自己为何产生这样的念头。
他低眉顺眼地站在你面前,以温顺的表象掩盖自己混乱的心绪:在这个错误的时间里,再多停留一会儿,也没有关系吧。
“感觉到了吗?”你问。
你的体温令人心醉神迷。如果他算是人的话,那他一定愿意沉迷其中。
盗火行者笨拙地调动声带,模仿着你的振动,试图达成共鸣。
“见到……你……很……高兴。”
“不错。就是这样。你算是个聪明学生,我就不问候你的造物主了。”
什么意思?盗火行者思量一番,只觉得那大约不是好话。
“知道高兴是什么吗?”
“……”
“不知道?”
“见到你。”
沉默的人变成了你。过了一会儿,你发出一阵愉悦的低笑。
看样子,他答对了。盗火行者看着你,他的胸膛有陌生的火焰在燃烧,掌心有微妙的痒意在游动,声带的震颤变得更清晰了。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是在高兴。
“看起来,你是有情感的。”
观察他一会儿后,你在干净的纸张下记录了新的结论。上一条结论是被观察者具有思考能力。
“知道爱是什么吗?”你接着问。
“……”
“不知道?”
“是……什么?”
“摸着我的喉咙。跟我学。”
男人顺从地将手掌贴向你的声带。这一刻,他忘记自己的使命与危险,只一心想要知道“爱”是什么。
“爱。”
“……啊。”
“爱。”
“啊……爱。”
“对。继续。”
“爱。”
那么,爱到底是什么呢?
盗火行者没能提出问题。
你先一步发问了:“现在,你还想成为人吗?”
“想。”
“好。那么,去学会爱吧。”
“爱……”
你淡淡接话:“传说中,浪漫泰坦曾祝福负世泰坦刻法勒,祂将在梦中邂逅祂永不忘怀的挚爱。为数不多已知的泰坦语中,‘西蕾亚’指代恋人,寓意魂牵梦绕,至死不渝。”
男人没来得及反应。
你接着说:“神明也会做梦。你会吗?”
男人摇头。
你想了想,抬手轻轻贴了贴他的脸颊。只碰到一张完整的面具,男人小幅度地偏了一下头,似乎是在试图感受你掌心的温度。
你笑了一下,说:“祝你做个好梦。”
“好,好梦。”他说。
这听起来是一句连贯的话了,可以划进能够理解的范围。
盗火行者看着你,希望你能对他露出一个赞赏的、欣慰的微笑。
你注意到他的目光,粗略地思索过后,颇为吝啬地拨开了面庞上的冷意,对他露出一个浅笑。
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net/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找书指南 | 青梅竹马 崩铁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