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我厌弃的人。他们曾令我无数次失望,他们堕落时做出的恶事,不止一次令我怀疑生活的意义。
但更多时候,我想起哀丽秘榭不存在的家人,想起总在麦田里对我微笑的昔涟,想起靠在病床前神色疲惫的白厄。
我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人可以只为那么一两个美好的瞬间活着。
我并不信任神谕。
再创世虚无缥缈。
但是,人们眼中的天才、神明总是无所不能的吧?
如果神谕是假的,那我便让它成真;如果花朵本应枯萎,那我便让它重生。
“爱比恨强大。我相信这个。”我说,“所以,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拜托您帮助我伪造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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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实“吉奥里亚之子”的身份,是其中一件我要说的事。
第二件事,是我即将连续施展一月的“神迹”:用魔法接连不断催生万物,让饱满的麦粒填满奥赫玛的粮仓。
“收割是个大工程。我不至于连这一步都代劳,这是人们自己的任务。”我说,“我还许诺公民们,不再有人居无定所……我想扩建奥赫玛。”
“你想扩建奥赫玛?奥赫玛是刻法勒庇佑的天上圣城,想要扩建是非常危险的。”阿格莱雅提出了她的考虑,“你打算再次以神迹的形式实现它吗?”
“方才进入奥赫玛的难民们需要工作,扩建城区会带来新的机会,他们不必过分挤压原本奥赫玛公民的生存空间。”
我同样颇有顾虑,但这份顾虑并不来自于这个计划是否实行,而是我应该如何正确处理它。
“但……”
“你为何迟疑?”
“我担心‘神迹’会助长民众不劳而获、贪得无厌的心理。如果只要诚心祈祷就能得到想要的——这种反馈来得太过轻易,长此以往,还有谁愿意依靠自己呢?”
我诚实地说出顾虑,希望得到阿格莱雅的建议。
“……我希望我能够将人性引导向善良正直的一方,我担心这件事没能如我初衷那样发展。”
“小秋,大地的吉奥里亚是慷慨的神,也是劳动的神。既然你有这样的顾虑,便从一开始说出你的想法。
“你已是奥赫玛人心中的神明,你的话语便是神谕——鼓励人们依靠自己勤劳的双手挣取未来吧。你可以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但不必事事代劳。
“世界终究是属于他们的。”
“我明白了。谢谢您。”我说。
我做出了决定:我会以‘神迹’的形式保证所有参与建设新城区的劳动者们的生命安全。而新城区如何建设、速度如何、是什么模样,都将由公民们自己决定。而建设新城区的钱从凯妮斯的不法所得中划出。
阿格莱雅表达了赞同。我能感觉得到,她心底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随后,她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看向我,目光隐隐透出一分困惑与受伤:“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这身衣服。”
这身衣服是阿格莱雅为我设计的,她在我成年之前提前送出了这份精致的礼物。它耀眼夺目,几乎是我在翁法罗斯见过最出彩的衣裳。
可我没有穿过,直到今天。
阿格莱雅有这样的疑惑,我略微感到诧异。即便是人性几近消散的半神,也会担心自己的心意并不被人接受吗?
……
“不是的,我很喜欢它。我从前不穿,是因为它太耀眼、太引人注目。”我坦然地回望她,“只是如今……我已经无法再回避他人的注视了。那我当然要穿最好看的衣服。”
她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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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阿格莱雅后,我扛着大包小包走出云石天宫浴场。
搞定了这段时间内必须要解决的事,我一身轻松,抗供奉的身体都更有劲了!
虽说我疑心这样的动作会让我显得过分淳朴,但我本来就是小村庄的大山田野里跑出来的小孩,这种印象不算有错。
——给凯妮斯挖坑的人是谁?
我不清楚。
回到飞龙身边时,我感到一点无助:热情的人群包围了飞龙。或许是顾虑着白厄还在飞龙背上休息,他们只一声不吭地投喂这头乖顺的巨兽,顺便把各种各样的宝贝挂到飞龙身体表面凸起的结晶上。
巨兽已然妥协,不再对小人类们热情的行为做出反应。只有当他们将香气四溢的食物递到它嘴边时,它才会勉强张张嘴、配合一下。
我扛着大包小包站在一边。
我好想逃。
#真宝,我不当万人迷了!
【玩家,英雄可不能退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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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终于回家了。站在家门口时,我感觉恍若隔世。白厄在人群喧闹起来时便猛然惊醒,魔法没能让他多睡一会儿,他的内心还有惦记着的事。
飞龙落在房顶上休憩时,我甚至感觉房子在震颤——早知道就不为了装威风把飞龙画那么大了!
那时为了让神迹显现的兴奋冲昏所有人的头脑、来不及思索我身份中的漏洞,我刻意塑造了一个无所不能的形象,如那刻夏老师所言,强行开始也强行结束了这场表演。
在这两天之前,我都从没想过自己会踏上这样一条道路。
仔细回想起来,我这么做是因为愤怒带来的鲁莽与冲动,不论我面上多么平静,内心的感触都不会说谎。
在那些遥远的过往记忆里,我似乎不是一个这样的人——彬彬有礼、执着又冷淡的魔王,温柔善良的奥赫玛治安官,毒舌尖锐的天才学者,她们是我,是我曾拥有的面孔,却与现在的我是那么不同。
记忆将我塑造成了另一副模样。
是某个人影响了我。
“你就没有想要问的问题吗?”收拾带回来的一大堆礼物时,我和白厄都盘腿坐在地上。
白厄没有说话,只安静地将礼物包装拆开,分门别类地整理清楚。反而是我坐不住一些,因此提出了疑问。
“我……其实是很想问的。”白厄没有抬头,目光轻轻落在手中的礼品上,“但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从没有提起过。我也会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深意,我贸然发问,是不是会冒犯到你?”
“你好体贴哦。”我没忍住抱怨他。他过分善意包容,已为我找好理由,反倒让我打好的腹稿失去了用武之地。
可他将心事压在心里、不和我说,长此以往,除了让我们之间产生分歧与嫌隙外,也没有办成任何事。
白厄停住动作。他没有立刻看向我,反而将目光投向没来得及拆开的鲜花。
我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但我不敢催促,我害怕我贸然出声,让他收起开口的心思。
“我……有将所有事都压在心底么?”
“有。”
“那我问了哦?”
“问吧,我都会回答。”为了防止白毛小狗没问完就不好意思地逃跑,我坦然地挪过来,在他身边坐下,尾巴自然而然地推开他拿在手中的礼品、取代它的位置、敲了敲少年温暖的掌心。他下意识收拢手指,为这陌生而尖锐的痒意睁大眼睛。
“你……叫什么名字?你……还是我认识的你吗?”
“寻秋——你所认识到的,每一个都是真正的我。”
“你来自哪里,在翁法罗斯的时候,你会想家吗?”
我感觉有一点冷,在内心产生了一点疑问:现在的奥赫玛已经入夜了么?
我没有立刻回答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对不起,我不应该问这个问题。是有点冷吗?那……我们先从地上起来吧。”白厄立刻止住了话题,伸手将我从地上拉起。
我不愿意放开交叠的手。我贪恋这份独独属于他的体温,垂眸,几乎是难以克制地摩挲他的手掌。
白厄会考虑这样做是否会失礼,但我没有相关的观念。礼仪于我而言,更多时候,只是为了装出和蔼可亲的形象罢了——真真切切地、曾作为“神之子”诞生的魔王,其实并没有被世俗礼仪驯养过;我被鼓励无休无止地展示自己的天赋、才华与智慧,在原始博士到来之前,我甚至从不为普通人驻足。因为我们没有相识的机会。
“小秋,”白厄看着我,面庞泛红,眸光闪烁,像有一点委屈,“不要再摸了。现在不是做这个的时候吧。”
“好。”我不再不安分地搞小动作,但还是没有松开他的手。
“还可以继续问吗?”白厄问。
“当然可以。我愿意回答你任何问题。”
“真的?”
“真的。”我把到嘴边盘旋的“我发誓”三个字咽了下去,如果我把这三个字说出口,他肯定以为我在敷衍他。我不希望再带给他这样的错觉了。
闻言,白厄笑了一下。他抿了抿唇,像是为这份沉重的心意高兴得有点不知所措。
“那你要这样,我就要问很过分的事情了哦!比如,”白厄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在翁法罗斯的这些年,你过得开心吗?有没有感觉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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