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欢默然一瞬,先开口道:“我这人是个扫把星,你何苦这样跟着我?”
这孩子究竟为何这样不要命地缠上他?
她的长睫颤两下,垂眸讷讷道:“你是我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你救了我,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想跟着你。”
她说着,试图用指尖泛青的双手抱紧自己,可那颤抖的双臂早已不听使唤。
李寻欢见她缩在角落里,脸蛋已冻得像烂苹果一样,眸子低垂着,眼睫上挂着的细碎冰渣暖融化成水,沿着面颊流下来,似道道泪痕。
他骤然心软一瞬,或许她曾经染过鲜血,可到底已忘却了前尘。她年纪尚小,若好生教导,尚且还能将心性掰回来。
若是一味强硬地赶她走,以她桀骜野性的性子,早晚要惹出事端。若惹了不该惹的人,恐怕命也保不住。
起码在他面前,这孩子如雏鸟认亲般,愿意暂敛锋芒。
便盯着她,不叫她害人害己,如此也好。
李寻欢长叹一口气,喃喃道:“你可以跟着我,但往后我的话,你不能不听。你应不应?”
她慌忙点头道:“我应!”
铁传甲在车外听到这段对话,不由缓缓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笑。
这十年里,少爷太孤独,也太寂寞了。既然忘不掉林诗音那女人,身边多个孩子也是好的。
希望这孩子,能多少暖暖少爷的心。
李寻欢微笑道:“好。你年纪尚小,不嫌弃的话就叫我一声李大叔吧!”
她眨了眨眼,慢腾腾道:“李大叔,我不能喊你爹爹吗?”
爹爹好像比李大叔要更亲近些。
梅二先生先失笑道:“往后李探花亦师亦父,你叫什么都使得!”
李寻欢却只是笑,闭眼道:“平白多了你这么大个女儿,我不是很吃亏?”
他只是心软了一次,还不想吃这么大的亏。
然而碰见被冻僵的毒蛇,是一次都不能心软的。
正如此时,他心中想的是如何教导她、磨砺她。可这条冻僵了的小毒蛇却在心里记恨他丢下自己。
只想把他的腿骨打折,叫他哪里也去不了。
若是再乱跑,就把他绑起来。
她的眼眸渐渐放空,用什么绑呢?
手腕上的铃铛叮铃一响,她缓缓低下头,看向手腕深处绕着的红线,眸光渐深。
“在想什么心思?”李寻欢猝然开口。
这声音似银钩般扎进她的后颈里,将她的颈椎霍然拉直,她眨了眨眼,慢半拍开口:“我在想你。”
她笑着天真道:“你身体很不好的样子,我在想以后要怎么照顾你。”
李寻欢凝她半响,才轻笑道:“我还没老到要你照顾的份上。”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腿上,缓声道:“到地方了,能走吗?”
她点点头,灿烂道:“我不怕疼。”
梅二先生斜瞟她一眼,破天荒地大发好心道:“行了,这孩子还算有意思。我抱这小鬼进去吧,这腿上的伤,我也一起接了。”
这孩子倒是很对他的胃口。
可她见到他满身的脏污油腻,却是倒尽了胃口。可惜人在屋檐下,她只得咬起嘴里的嫩肉,将今天受的屈辱一一记下。
这人记坏不记好,偏偏又记仇的很,好在虽身怀秘术,却还不得其法。
不然谁招惹上她,少不得被她扒下一层皮。
走过小桥,便见梅林深处有几间石屋,三两小童、一位高冠老人正在屋前水洗树上的冰雪。
他们一行四人,一个中毒,一个受伤,剩下两个或抱或扶,在梅林中实在很显眼。
那高冠老人遥遥见到他们,急忙对着身边的童子耳语几句,继而高声道:“老二,你个败家子怎抱个女娃回来,不是抢了谁家孩子吧!”
梅二先生笑道:“不错,我将小李探花的孩子抢来了!”
这笑话刚刚说出口,那高冠老人便亮起眼,冲过来道:“好好好,老二,这回你干的好!”
他喃喃附掌道:“快,快,给李探花去信一封,叫他拿‘清明上河图’来换女儿!”
梅二先生轻飘飘道:“不用去信了,李探花我也一并给你带回来了。”
李寻欢叹息道:“在下正是李寻欢,不过,‘清明上河图’我早已赠人了。”
见梅大面色骤变,梅二先生率先带着这满身冻伤的孩子往屋里走,扬声道:“你若不给李探花治病,这孩子便没爹了。老大,你来做这个坏人吧!”
言罢,他便赶紧关上屋门,将一切骂声拦在屋外。
风雪声被猝然隔绝,石屋里一片宁静,梅二先生对着这小姑娘挤了挤眼,逗她道:“你猜他给不给李探花治病?”
无聊。
她不懂这些人为什么都把她当三岁小孩,他们自己比较蠢吧?可惜如今寄人篱下,这话当然不能说。
她只好状似懵懂地猜道:“会的,他一定是个好人。”
梅二先生笑眯眯道:“他可不是好人。”
她也笑起来,“但是我猜对了。”
梅二先生点点头,打了个哈欠道:“因为他的宝贝字画都在这间屋子里。要是不想被我变卖个干净,只好救一救小李神刀了。我就说,遇到我是他的运气。”
他从墙角的瓶瓶罐罐里拿出外伤药,一边摇头晃脑地胡说八道,一边给她上药包扎。
他瞧着漫不经心,心底却暗自心惊。这丫头往自己腿上刺伤口,竟跟自己有仇一样下这么狠的手。
挤淤血时,她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莫说是个孩子了,便是个大汉,也少不了痛呼出声。
梅二先生瞧她一眼,忽然戏谑道:“你个小姑娘这么坚毅,不如认我当爹算了,反正小李探花也不要你。”
她藏在身后的左手捏起拳头,面色仍无害道:“我要跟着李大叔的,我只要他。”
梅二先生拉下脸,将手上的小药罐抛给她,冷冷道:“既然你的李大叔这么好,就叫他给你涂满身的冻疮溃烂吧。”
他说罢,转身便破门而出。
狂烈的寒风吹过面颊,他露出一个舒心的笑。
不错不错,这糟心麻烦事儿终于抛出去了。这小丫头片子,满身的冻伤,叫他要涂到猴年马月去?
他摸了摸鼻子,心道:再说还是个女娃娃。
还是叫李寻欢自己想办法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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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1]出处《庄子·至乐》
第83章 软脚虾与脏猫 是我不好,我轻一些。……
寒鸡散药性极大, 服下解药后,少说也要等上六七个时辰才能恢复体力,梅大先生便安排了一间石屋供李寻欢休息。
时夜色已深,铁传甲仍在他床边守着, 虽头疼身疲, 心里却很畅快喜悦。
只要少爷好好的, 叫他做什么都行。
正此时,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略沉的脚步声。
无须李寻欢抬眸,铁传甲已目射.精光, 猝然转头,沉声道:“是谁!”
深夜无邀来访, 多半并非好意。
这梅大、梅二两兄弟性情古怪,他便是放不下心才在少爷床边熬着的。
“是我。”一道怯怯的声音响起。
铁传甲定睛一看,见到是一张可怜巴巴的小脸蛋, 心才缓缓落下去。
他摸了摸后脑勺, 嗄声道:“我都未来得及去瞧你,你的伤怎么样了?天色已晚,怎么还没睡?”
他哪里是未来得及,是早把这小姑娘忘到了九霄云外。
她垂下眸, 咬唇道:“我睡不着,怕一觉醒来,你们就丢下我走远了。那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们了。”
这声音愈说愈低,说到最后已近似喃喃自语。
铁传甲心里一软,赶紧道:“既然少爷说了留下你,就绝不会再把你丢下的。”
她眸子一亮,蓦然看向李寻欢。眼睛眨啊眨,像是再问:你真的不会丢下我吗?
她生的幼美, 又一身的伤,谁能不生出爱怜之意?
偏偏李寻欢只微笑道:“手上拿的什么?”
一进门便生怕人看不见似的,捏个不停。
她暗笑,慢腾腾地将小药罐捧在两手间,磕绊道:“是治冻疮溃烂的药膏,梅二先生要我自己涂,可是背上我涂不到。”
说罢,她便局促地看向李寻欢。打的什么主意,已经很分明了。
这梅大先生的住处里没有女人,本来治病救人便无男女之分,更何况还有年纪尚小的药童。可偏偏这小丫头年纪小,叫药童上药,反而不妥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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