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的露天水池下是七级宽大的环形阶梯,足够容纳人们在这里闲聊与观景。源源不断的活水随着雕塑而流出的汩汩细流更新代谢,通畅地汇入地下管道,淌过的液体充盈而丰沛。
“确定了口供来源的真实性吗?”赵云澜简单扒拉了几口饭问道。
“当年的散户迁去了四面八方,我的傀儡在搜寻过程中费了些功夫,不过总体来看,内容还算一致,”楚恕之还是一副公事公办不苟言笑的样子,“聚香楼的勾当,邻里乡亲都有耳闻。碍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有怕引火烧身的缘故,除了看紧自己的小孩子,都不闻不问。”
“也不能怪他们。坚持正义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如果人人都那么勇敢,能抱着牺牲一切的心去拯救世界,这天底下就不缺维护正义的使者了,各个都是圣人。”赵云澜有些遗憾。
楚恕之继续说道,“这个夫妻店的酒楼扩建之后生意很好,地理位置也不错,本来有商贾想出大价钱盘下来这店是个好事情,但是被婉言谢绝了。如此数次,闹得很不愉快。再往后,就演变成了一场乡下人不识抬举的闹剧。出于报复,他们新生的小孩被连夜偷偷抱走。威胁之下,酒楼的所有权也被一个大官从原主人手上剥夺。夫妻俩走投无路,交出了酒馆,但官员阴谋得逞,就翻脸不认人,不兑现把小孩还给他们的承诺。两人伤心欲绝,申诉无门,只得离开久居的地方,另谋生路去了。”
“唉,好一个‘只得’啊,背后藏了多少委屈,听来真是叫人伤心,”赵云澜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并不和善的脸色,“那现在有他们的消息吗?”
“在找,不过就算找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多半也是暮年之躯了,”楚恕之顿了顿,“那位抢地儿的大官结党营私,贪赃枉法的事儿没少干,也不止聚香楼这一件。后来在现在的殿下上位之后,就顺利地光荣下岗了。不仅下岗,还被查了个底掉,因为还牵连到了其他事情,罪行罄竹难书,所以抄了家,人早就被逼死了。这是街坊皆知而且大快人心的事,至于幕后那个以聚香楼为聚点的人贩子集团,和问渊阁那边有什么瓜葛,仅凭一条密道并不能说明什么,得再找其他证据做实。”
“确实该死,”赵云澜蹙起眉头,“不过江深小时候就能从这种地方得救跑出来,也真是不容易,难怪他要对权力那么执着。只可惜,那场大火,虽然烧得大快人心,但到底伤及了无辜,算不得是什么天道好轮回。”
“如果聚香楼里无数的引火行文和黑能量活动痕迹,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能够指证问渊阁也涉嫌犯案的话,我们就可以确定在这次大型人口贩卖的犯罪活动中,他们也是帮凶。”楚恕之并没有过多伤感的情绪,只是很客观地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可赵云澜脑海里,突然蹦出来印象中阁里那些引路门童的样子。五尺来高的个头,清一色稚嫩而呆板的面庞,分明都是些大大小小的孩子。
再加上先前郭长城对于魏统领情况的汇报……直觉的联想让他的鸡皮疙瘩赫然立了起来。
“江深说他是孤儿,八成对父母没什么印象……而小青龙出身问渊阁,但本质上也是来路不明。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难不成……”
一张看不见的灰网早已结成,沉沉的雾霭正在被慢慢拨开。外面的人想一探究竟,而真正尘封的现实,也在渐渐苏醒。
“如果真是这样……问渊阁也别想置身事外。特调处,绝不姑息,”赵云澜的语气愈发沉重,仿佛发誓一样,手掌早就握成了拳,暗暗跟自己较劲,“看来,我们得从阁里那个管事的伙计入手。等结束了眼前这遭事,查他个水落石出。”
楚恕之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心里好像有那么一点特别的感觉,但又好像没有。
“对了,当年救了江深的那个人问到了没有,好像名声还不错,说是什么老族长的儿子,还是义子啊,又有传言说是个人类,有准谱没有?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赵云澜转念又问。
楚恕之回道,“这人是江殿下的禁忌,所以打听起来格外的费劲,我催眠了不少人才问出个大概其。他们的记忆显示,那个人应该是叫乌锡纳清。是个外来人,据说本来和这里没有任何牵扯。有人说,他只不过是行商途中,路遇聚香楼的事故,这才出手相救,没想到事态严重到需要他来以命换命。老族长听闻,于心不忍,谎称这人是他的义子,后来口口相传,这才成了真。只是没想到,他因此被判流放大荒山谷,本来年数满了即可还乡,如果不是那时候的小江深私自去探望他,那个人也不至于因为意外死在蛮荒禁地。”
明明环环相扣的案件,证人却一个个相继失踪或离世。死无对证,无从查起。
可是公道正义,就算迟到,也必须要到。
因为这才是坚守的意义。
第51章 (五十一)准备打地鼠
◎“赛场即将开启!闲杂人等退避,参赛者入预备台!”洪亮的声音响起,绵长而高亢。◎
四面如登天的阶梯开放,迎接臣民的摩拜与参观。祭祀台焚香敬神,方方正正的桌台摆上了祭肉和果品,昭示着尊敬神明的心意。
祭炉的火还在燃烧,掺和着青烟与泥沙,炙烤往生的宿命,随着香烟升入云霄,丝丝缕缕,汇入玻璃罩子的保护层中。每一个名姓,都会被记载入册,作为漂浮却有皈依的蜉蝣,等待着下一次轮回的交替。
观礼台前前后后都是打点物什的人,引宾落座,迎来送往。专属的人有固定的席位,只不过,按道理,问渊阁的叶老阁主是要依例出席的,只是这一次,江深下首的位置空空。似乎,是不打算出现了的意思。毕竟例律什么的,向来限制不了他们的规制。
等了半天,陆临之到处都寻不着执行长大人,不免有些焦急,四下乱走了起来。
郭长城混在人堆儿里,从中央广场顺着人群的方向,心情忐忑地一点点往高高的祭坛那边挪,手里的本子记着密密麻麻的笔记,都是赵云澜要他上去之后关注的细节点。做记录的同时,也是提点历练的一次体会。
楚恕之不喜跟其他人靠得太近,尤其是这种拥挤的场合会有身体接触,便远远的跟着郭长城,确保这位胆小如鼠的小处长不会被什么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四肢抽搐,当场昏倒在地,传出去都给特调处丢人。
祝红美其名曰去考察情况,实则是盯上了那些手艺人自己鼓捣出来的漂亮玩意儿,撒出去就回不来了。不过好歹,她晃悠的地方离分赛区很近,多少可以看到些情况。但由于个人赛的关系,任何人没有为赵云澜插手的余地,所以这种安排确实也十分合理。
林静还是一如既往地苦逼,单独被自家领导以毫无逻辑的理由扣下,诸如……在他下场的期间,陪沈教授唠嗑,别让他太紧张,顺便哄哄大庆,别让他瞎叫唤。反正,总体的意思就是,当好保姆。
辰时骤至。礼乐司的人已经陆陆续续于东华台就位。在时间飞逝的错觉中,古韵流芳的丝竹翩翩起舞,和着钟鼓乐鸣,声声不绝。
“这不太合适吧。让别人知道了,不得说咱们趁人之危啊。”赵云澜咂舌,盯着把自己拉到角落的沈巍手里那件烫手山芋,谦让地摆摆手。
“魏统领还未醒,不过江殿下点过头了。这五弦弓认主,本来只能靠魏统领一人的力量催动,现在相当于是它的结构被打碎重组了,是无主之物,你来重新驾驭是没有问题的。遗憾的是,我只能复原成这样了,所以这柄弓远不如从前威力大。不过,毕竟它还是五弦弓的基底,不会比陆领队找来给你的那些差。”
“……拿着吧,就算不是为了赢,也能更好地保护自己,而且……”眼看赵云澜还在似有似无的道德问题边缘摇摆,沈巍坚持己见,仍是递了上去,神情虔诚,用一种承诺的语气说道,“相信我,你不会有事的。”
许是这句肯定来得坚定,赵云澜也不再推脱地收下了这份器物,对待任何场合还是一样的游刃有余,从容一笑,“我知道,毕竟你疼我可是天上地下出了名的。那我可去了啊。”
“嗳,”还没等人转身,犹犹豫豫间,沈巍还是没忍住,来不及酝酿地拉了他一把,气息都乱了方寸,只是为了细腻地再多叮嘱一句,“你……注意安全。”
觉察到一份炙热而不着痕迹的关心,赵云澜扶上沈巍的手,凑上前去轻轻把人揽入怀,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沉声说了一句,“遵命,我的大人。”
而这一次,沈巍没有躲。借着蒙蒙亮的晨曦破晓,他终是心安理得地接过了这个人的拥抱,并不习惯地收紧臂弯,深刻地去感受心跳和脉搏的悦动,就连脸色都鲜活了起来。
这俩真是粘牙。大庆收回视线,连舔毛的心情都没有,天天待在他们身边被齁得都掉毛。
好在按照赵云澜的意思把大家都支开,死活不让给他加油的宗旨被良好贯彻了,这才不至于临上场了,为了迎合额外的期望与鼓励而感到有压力。处里这帮人要是给他加油……什么事都能干出来,光是想想就足够当场社会性死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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