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知道皇帝必定不许,刘顺子是定要遣人回皇城去召人的。
周高昱本人不重口腹之欲,因太上皇还留在宫里,他出行时就没大张旗鼓地叫人。
这些日子饭菜确实不合胃口,他也只当是苦夏,随便用了两口就去忙自己的,完全不知道刘顺子的一番担心。
如今,这一碗合口的稀粥痛快下肚,仿佛将连日来的疲惫不快也一扫而空。
元春看他这风卷残云的样子也有些愕然,这本是她找来的借口,没指望皇帝能吃几口。
如今看着这样子,倒还歪打正着如此更好,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元春在刘顺子期待的目光下,飞快地夹起一块肉脯放在了周高昱碗中,止住了皇帝停筷的举动。
“陛下再尝尝这个,是这边儿厨子新想的法儿,刷了果泥烤的,和咱们以前放香料的法子不同,味道轻些,不容易上火。”
周高昱捡了一块尝了尝,点头道:“有些意思……”
随后又将元春力荐的几样都尝了,已有七八分饱。
这才停了筷子盥洗漱口,笑道:“朕的御膳倒不如你那里讲究了,难不成这些奴才有了好东西,倒都先紧着你那边不成”
“全天下的好东西,可不都得先紧着陛下嘛只是天子威重,下头的人不敢造次,所以一应供给,只敢按着规矩来罢了。
不像臣妾,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明白说与他们。他们知道臣妾喜欢新鲜东西,这才绞尽脑汁想着法儿来孝敬,所以偏着了些好东西。
皇上……不会怪臣妾靡费吧臣妾可都是赏了银子的,而且,动用之物都是平常东西,绝不敢僭越!”
“好好的,怎么说到那上头去了,朕知道你一贯是有分寸的。喜欢什么,说给下面,让他们敬上来就是了。
奴才若是伺候的好,打赏随你心意。你如今是一宫主位,分例之内的东西还要自己花钱,这宫中还有规矩吗可不成外头的买卖行市了。”周高昱皱了眉头不悦道。
元春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即把手中的帕子一放,扭身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气鼓鼓地不说话。
刘顺子瞧这情形不对,手中拂尘一摆,眼神示意左右退下。自己也迈步低头,移到殿外去了。
“怎么了,朕说你一句,还不乐意听了摆这样的架子,越发娇惯了!”意思严厉,语气却带着七分纵容、三分无奈,伸手将人揽到怀中。
元春半恼半怨说:“陛下偏了臣妾的好东西,还要嫌臣妾没出息。
臣妾又何尝不知道这宫中的规矩,只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明园的奴才们盼了多年才盼到圣上降临,也该给他们沾沾恩泽。
也怪臣妾一时着相了,脑子里老转不过劲儿来。从前在家中,便是姑娘主子们偶尔想点儿新鲜玩意儿吃,都要自己拿了钱另买另添。
不怕皇上笑话,臣妾那时的月例银子,不是买了脂粉,就是祭了五脏。到了如今,这没出息的脾气也没改过来!”
“哼……”周高昱闻言忍俊不禁,笑道:“以后不必如此,要什么胭脂水粉,吃食东西,只管吩咐下去。朕自问还养得住你!”
“多谢陛下,此话当真”
周高昱佯怒道:“君无戏言!”
元春闻言更喜,双手伏在周高昱胸前,强压住眼里的热切,试探着问:
“如今臣妾不缺吃食衣裳,陛下能不能赏点儿别的”
周高昱心下一动,抚在元春身后的手摩挲了一下,靠在椅背上道:“说来听听……”
元春对他的迟疑仿若未觉,兴致勃勃地说:“已故巡盐御史林如海,陛下觉得这人如何”
周高昱闻言眉头一皱,并不想和后宫女眷多说前朝之事,于是含糊道:“……尚可”
“陛下是惊才绝艳之人,这世间能得陛下一声赞的人,想来不多。陛下若说林如海尚可,臣妾就当他还算有功。
不瞒陛下,这林如海其实是臣妾的姑父。臣妾的姑姑待字闺中时,待妾身是极好的。如今他们夫妇双双去了,只留下一个幼女寄居臣妾家中,臣妾心中每多怜惜……”
说到这里,元春眼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悲伤:
“这孩子有不足之症,如今骤然丧父,更是雪上加霜。家中行走的太医虽好,臣妾总还不放心,想在太医院寻一个更对症的大夫,替她好好调治调治,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周高昱愣住了,元春那个起头,他再没想到是求这事!
宫中女子多为父兄筹谋,这是常事。元春之前提起过家中还有老父幼弟,周高昱还以为元春这么吞吞吐吐地,是想替他们求个恩典。
他心中虽觉得她急了些,没选好时候,但也能体谅。
疑心她是听见了皇城那边的风声,或是受了家里人撺掇,才乱了阵脚,跟风来求恩典,再没想到是这事。
“这是小事,你看上了谁,派他去便是,还怕他敢不尽心吗莫不是看上了院使以上”院使以上照顾的都是各宫的主子,是不好随意指使。
“她哪里担得起妾身——看中了仇昌!”
“怎么是他”
“这是臣妾的一点儿小心思,太医院的医官们都有职衔在身,再让他们分身照顾一个女娃,虽是小事,但宫里宫外两头跑,难免分身乏术。
另则,仇昌因为前事获罪,如今在太医院中做些学徒的活计。他也是古稀之年的人了,若臣妾能替他求得这一恩典,只怕他因为这点恩德,也要对那孩子多上些心!
臣妾知道仇昌获罪,本不应有此一请,只是一番怜爱之情在心,少不得要让陛下为难了……”
林家遗孤,加不加恩无伤大雅。林如海在位期间尚算勤勉,给他的独女一个恩典,让其余老臣们看着,心里也能感沐皇恩。
对周高昱来说,这是一件好事!
他自上位以来——威多恩少。
朝廷弊病繁多是一回事,若在众人心中乃至史书上留下一个刻薄寡恩的印象,会凭空生出许多阻碍和烦恼。
在这样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施恩,可谓事半功倍,这给了周高昱一个新的思路。
他垂眸笑了笑,说:“朕觉得很好,就依你所言吧!”
至于仇昌因为良嫔落胎一事被贬哼!……
元春大喜过望,用最崇敬钦佩的眼神看着周高昱,满口的谢意。
周高昱十分吃这一套,他虽然老成持重,可最受不了元春这样“全世界你最厉害”的信任与依赖。
这让他感到的万分的满足和熨帖,仅比朝事上的成功少一点点!
胸中的热血一起,周高昱瞬间觉得,再给他父兄一点恩典也不算什么,还能为自己造势,不过以后费心护着他们一点罢了。
于是笑问元春:“这样就满足了不替你父兄向朕求点什么”
元春顿时一脸的一言难尽,含糊着说:“陛下,我们家的子侄您往后看看就知道了,臣妾可不敢求……怕丢了您的脸,您以后怪我!
至于父亲……臣妾不懂朝事,但祖母每每提起父亲都骄傲得紧,想来如今这份差事让老人家心里很是熨帖。上能报国,下能承欢,再妙不过!”
“胡说……”周高昱可不相信史太君会对一个区区五品员外郎满意,但元春这没有野心的样子,让他觉得又好笑又怒其不争。
欲拒还迎和真心不在意,周高昱自问还是分得清的。
想想柳氏最近与甄太妃打的火热,频频替柳家谋权谋位,再对比一下元春对自家子侄的评价,周高昱摇了摇头,决定还是得多留心护着她一点。
于是开口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你父既食百姓供养,怎么能只顾一家的承欢之乐”
元春听了也不好奇,更不多问,嘻嘻地笑着附和:
“陛下说的对,是臣妾想窄了。陛下晚间
可还有公务,臣妾听风阁前有一片极好的湖,陛下若是有空,不如和臣妾一起泛舟湖上,赏落日余晖,偷的浮生半日闲”
“你身子养好了”
“……皇上!!”
刘顺子听着里面的哈哈大笑,对玉罄客气道:“玉罄姑姑,咱家也有些日子没上听风阁了,想念那的梅子想念的紧,不知今日还有剩的吗”
“公公客气了,您随时去,随时都给您备着呢!如今还新添了樱桃煎、炸鹌鹑,公公肯赏光,给尝尝味道”
……
柱子跟着元春走了一趟,真就如柱子杵在那儿一般,看的刘顺子都咂舌,内监里面竟还有这般呆愣的人物,难得主子不嫌弃。
及至晚间,柱子都不知道元春要让他看的热闹是什么,只觉得听风阁因为皇帝的驾临倒的确热闹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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