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破开的大洞即将得到填补,他终于能够知道自己究竟失去了些什么,又是什么要求他必须痛苦地继续活着。
一切都将得到答案。
——你是谁?!
泥沙褪去,太宰治奋力地睁开眼——
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的眼中,只有被水波扭曲的光线。
掌心里,空空如也。
那一刻,无以言表的绝望就这么袭击了太宰治。
浮上水面,呼吸到新鲜空气,阳光刺痛他的每一寸皮肤。
太宰治就这么呆呆地漂浮于不在汹涌的河水里,直到安吾赶到,把泡得苍白又皱巴巴的他捞回岸上,跪在身侧边骂他混蛋,边捂着脸崩溃地喘息。
安吾暴躁的在他耳边骂他都这样了还有心情笑的时候,太宰治才如梦初醒,摸摸自己的脸:“我在笑吗?”
太宰治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安吾的表情看上去似乎很想把他送去精神病疗养院养一段时间。
或许说,那一天的所有经历,都在他的大脑里无限次数地重播。
他一秒一秒地复盘那天他做过的所有事,去“偶遇”那天与他有过接触、甚至只是马路对面在等待绿灯的每一个人,触摸他触碰过的每一个物体,还找回了他随手扔进垃圾桶的糖果纸,然后,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设法让同一个人站在同一个桥墩边呼救,一比一复原自杀的所有环节。他入水、窒息、半昏迷、再突然找回意识、被安吾捞起来。
复原的结果是,他的自杀全部以失败告终。
得到结果的太宰治湿答答地坐在岸边,低低的笑声逐渐变大、变疯狂、变得歇斯底里,把附近拿着收音机边听广播边散步的老爷爷吓得差点从河道的草坪上滚下去。
最后,太宰治凭借自己聪明的大脑,拼凑出了一个答案——
他的“梦”在阻止他死亡。
所以,只要他越接近死亡,便越接近他的“梦”。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自杀啊,那可是太宰治最熟练不过的事情。
他日复一日的做梦,每次醒来都觉得自己就是寒冬里点燃火柴的小女孩,火柴燃烧时获得美妙的礼物,火柴熄灭了,礼物也跟着被收回了。做完梦,就找个看着顺眼的地方,有时往树上一挂,又是往垃圾桶里一钻,再或者干脆躺在楼顶的边缘,在随时能把他吹翻过去的大风里,翘着二郎腿对着天空自言自语,问:你怎么还没来。
他的梦始终没来。
他便一次次地被那股绝望,一次次地凌迟。
痛苦的岁月过于漫长,以至于那股滋味的余韵还环绕在太宰治的灵魂里,无时不刻地提醒他失去时的感受。
可能这就是PTSD吧。
太宰治翻了个身。
手铐又在噼里啪啦地响了。
房间空荡荡的,连铁链摩擦都传出了回音。
“好安静。”
无意义的低喃只停留了一秒便消失在空气里。
太宰治将自己缩进被子,闭上眼睛。
“……变冷了。”
太宰治再次醒来,是因为鼻尖忽略不掉的香味,那种热腾腾的、很简单的大米的香气,让很久都无法自主察觉到饥饿了的太宰治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起来。
他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的四肢和下半张脸,都被裹进了被子里,整个人都因为暖烘烘而变得懒洋洋的,后背都在微微出汗。
但他也不舍得把被子掀开,让暖气消散到外面,反而将自己裹得更紧,然后翘着头往屋外看。
正好能看到源雅文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无声地盯着看了几分钟,太宰治又跌回了枕头里。
热到发胀的手从被子里探出来,手腕上,除了加长的铁链以外,多了一圈缝着厚棉絮的牛皮手铐。
原先那个冷冰冰的手铐早就不知道去哪了。
太宰治晃了晃手,就算是牛皮的手铐,那股被束缚的感觉依然还在,他又把手缩回去,把被子往下压压,再次安静地看着不远处的那道身影。
然后,轻轻地喊:“弗吉尼亚。”
只是类似于有感而发的一声低语而已,太宰治没想让任何人听到,但源雅文还是有所差距地回头,然后绽开笑容,停下手里的活,穿着拖鞋啪嗒啪嗒地从厨房跑回房间,趴在床头往太宰治嘴里塞橙子。
很突然的,寂寥的世界就这么被一束光打破。
“我怕你醒过来看不到我会害怕,所以就把卧室门打开了,是我的动静太大把你吵醒了吗?要不要再睡一会?与谢野小姐说发烧的人要多补充维生素C和水,虽然你的烧已经差不多退了,但我还是买了橙子回来,切了三个,你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呀,不要把自己撑到了,吃不完剩下的我会吃掉的!”
“今天我跟国木田先生一起去收尾了苍之使徒事件!你一定想不到的!你们之前在废弃医院救下来的佐佐木小姐就是苍之使徒的真面目!她是以前自爆的苍之王的恋人,这次对侦探社发难,就是想报复侦探社,让国木田先生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幸好有我在,才阻止了她与当年苍之王自爆时连累的警察的儿子互相开枪击中对方的惨痛局面!再然后国木田先生就把佐佐木小姐送去警局啦!”
“对了,工作完之后我还回了趟家,拿了点自己的衣服过来,太宰治你的衣柜好小啊,博士给我准备的常服都快要放不进去啦,不过博士说不用一次性带那么多过来,他说看着我收拾行李就好像是嫁出去再也不回家了一样,哈哈哈,博士最近说话都好有趣哦!我把我的外套跟你的挂在一起可以吗?抽屉也分了一半放我的贴身衣服,还有还有我可以买个新的沙发垫吗?现在的那个颜色暗暗的旧旧的,买橙色的可以吗?绿色的呢?你会比较喜欢哪种颜色?窗台上可以放几个盆栽吗?我还没把那几个小家伙带过来呢,放在家博士可能会忘记给它们浇水,我还想养小金鱼!放在小小的水缸里!不会很占地方的!拜托拜托!”
源雅文趴在太宰治的面前,圆溜溜的眼睛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小嘴叨叨叨个不停,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得乱七八糟的没什么条理,还一副马上就要卷起袖子把太宰治的宿舍改造成他心目中的家的样子。
嘴巴说干了,就去给太宰治准备点那碟橙子里,偷一小块吃掉。
叨叨累了,就趴在那,看着太宰治笑着眨眼睛的样子。
然后忽然皱着鼻子问:“弗吉尼亚是什么?是你给我取的外号吗?你都这么喊我好几次了!”
太宰治其实还处在半神游的状态里,脑子里全是源雅文强行塞进来的沙发套盆栽和小金鱼,没怎么思考地懒洋洋跟着重复:“嗯?好几次吗?”
“是啊是啊,以前……以前也这么喊过。”源雅文歪着头回忆,茫然地看太宰治,“你不是不记得了吗?怎么想起来这个外号的?”
太宰治却是一怔,回神,感到意外:“我以前也这么喊你?弗吉尼亚?”
“是啊,那个时候我们刚刚——”想到了某件事,源雅文卡壳,在太宰治的目光中,小脸一红,嘟嘟哝哝的差点说不出话,“不、不过只喊过一次,虽然听得模模糊糊的,但我肯定是这个词。”
那时候太宰治喊完这个外号,他就晕了,醒过来时,世界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就跟做梦似的。
也许弗吉尼亚其实是个能让世界变美好的神奇咒语?
源雅文以为太宰治就算没有恢复记忆,至少也会解释一下弗吉尼亚这个外号的由来。
但太宰治只是伸出手,暖暖的掌心贴合他的侧脸,指腹轻柔地划过眉眼,用似乎是眷念与缱绻的目光,深深地看着他。
太宰治:“原来那么早就……”
源雅文问:“就什么?”
太宰治得意地笑了起来。
原来在他丢失的那段记忆里,在那么早的时候,他就已经把源雅文当做了他的船。
就像他曾经说过的——
“船就是我的一切,船没了,我理应一起消失”。
“就算他搁浅在岸上,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也绝对会用尽所有方法,让他回到海里”。
“哪怕付出性命”。
源雅文不满地假装要咬太宰治在他脸上作乱的手指:“干嘛又自己笑起来了?快乐的事情得分享出来才行啊!你不会是在偷偷嘲笑我吧?弗吉尼亚是不好的词语吗?喂喂太宰治快告诉我不然我也要这么喊你了!”
太宰治的嘴角持续上扬,轻轻捏源雅文的鼻子,把蹲在面前的家伙捏得连连往后躲。
再拖长音节:“——就不告诉你。”
源雅文瞪大眼睛,气鼓鼓地叉腰:“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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