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古怪而危险的预感从心底涌现。
但或许是由于之前积累的情绪，又或许是急于完成任务，安吾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好吧，我同意了。”
李奈的笑容陡然热情了许多。
“我就知道可以相信你，客人。”李奈露出令人目眩神迷的闪亮笑容，向安吾示意道，“请便。”
安吾的手向红色的围巾伸去，指尖已触碰到那柔软的质感，在异能发动前，他看着李奈漂亮得不似真人的脸，突然鬼使神差间问了一句。
“你这么确定我不会买吗，连劝都不劝一下？”
李奈仍旧微笑着。明明什么都没有变，安吾心中却涌起了微妙的怪异感。
“因为不用劝。”李奈笑道，“客人，您一定会买的。”
“什……”
安吾还没反应过来，异能却已然发动。年轻店主的笑容已渐渐扭曲，融化在蜜糖般混沌的光泽中。
这跟以前任何一次使用异能时的感觉都不同。
明明应该是在读取物品残留的记忆。但世界却开始摇晃溶解，所有的颜色都搅在一起，令人头晕目眩。
渐渐的，从世界的边缘处渗出了红色。
浓稠的红似血液般滴落下来，越滴越快，浸透了视野后仍在不断滴落，安吾恍惚间以为自己被装进了一个纸盒，而此刻这个纸盒正被泡在血水中，快被泡烂了。
红色已积到腰部，安吾看着鲜红中自己的双手，很奇怪，这鲜红竟是温热的，浓稠、柔软……
在安吾意识到后，所有的红都收缩凝聚，汇成了掌中的一条红围巾。
有人拿起了它。
那张脸是……
“太宰？”安吾喃喃道。
太宰治将那条红围巾拿起，挂在了脖颈上。配上那身黑色的装束，安吾猛然回忆了起来，之前看到这条围巾时，那份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源自何处了。
他当然见过——那条红围巾，与港黑首领森鸥外身上的那条一模一样！
那现在眼前的这份记忆是怎么回事，他十分确定，太宰在这个年纪时绝没有这样的经历！
这难道是……异能特异点？
抱着疑惑，安吾继续看了下去。
现在眼前展现的「记忆」或许并非「这一条」。但其上却重叠着无数的可能，安吾仿佛于密叶的缝隙间窥向星空般，从无数可能性中看到了一个人短暂的一生。
那是他的挚友太宰治。从成为港黑首领，到杀死mimic，再到与活着的织田相遇、分别，最后是……死亡。
披着那条红围巾，从楼顶一跃而下。
“不……不！”
安吾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阻止，但太宰治的身体却穿过了他的手，在他面前坠落而死。
他颤抖着抬起手，却只捞起一手鲜血。鲜红的血在他指间流淌，温热、浓稠、柔软……
变成了一条红围巾。
坂口安吾猛地惊醒，双眼中瞳孔扩张又收缩，他剧烈地喘息着，大脑深处剧痛无比。
过了很久安吾的瞳孔才缓缓重新聚焦，眼球四处转了转，这时他才发现他正躺在地上，手上还拿着那条红围巾。
安吾像被火烫了般猛地将它丢到一边，这时耳边传来响声，视野中出现了一张微笑着的脸庞。
“醒啦？”李奈说：“手术很成功，你的「堕落论」已经上架成为本店商品了哦。”
坂口安吾：“？！”
17|第 17 章
坂口安吾发现自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他到底中了什么邪，竟然会觉得这个店主是个单纯且热情的好人？
在李奈带着笑意的视线中，安吾僵硬地坐起，一时之间思维混乱得几乎宕机。
这个人怎么会知道我的异能？而且「堕落论」——上架成为商品？这个人到底在说什么？
安吾的大脑一片空白，这句话超越了所有的常识，他完全无法理解这句话前后的含义与逻辑。
或者说……不敢理解。
因为它背后所代表的事实太过可怕，安吾光是稍微想一下，就恨不得立马再次陷入昏厥。
但紧接着，一道轻飘飘的声音残酷地打破了他仅存的希望。
“安吾先生，难道是还不太适应失去异能的感觉吗？”
坂口安吾猛地抬头，李奈一脸关切地看着他。仿佛真的只是个关心客人身体状态的好店主。
即使是再懵的人此时也反应过来了，安吾像是触电般跳了起来，话都来不及说便开始四处触摸各种东西。但无论他怎么试图像往常一样使用异能。但与生俱来的异能却突然失灵来，如何发动都无法奏效。
茶具被拿起又滚落在地，椅子被握住又推倒，李奈看着慌乱地四处翻碰的安吾。不仅没有怪罪，还贴心地安慰了一下。
“没事的，你可以在这里多休息一会儿，等到适应了再回家吧。啊不过，要注意控制时间哦。”李奈看了一眼窗外，“马上……要天黑了呢。”
安吾已经完全听不见其他的声音了。
他从店内的摆设试到身上的物品，动作从一开始慌乱的急促到后面逐渐放慢，最后他停下手，缓缓地抱住了头，静止凝固成了一尊绝望的雕塑。
“真的消失了。”安吾不可置信地低声喃喃，“我的异能……消失了……”
李奈探头过来，“真的崩溃啦？”
安吾：“……”
怒从心起，惊惧与愤怒充斥着胸膛，安吾捂着阵阵作痛的头，话一出口几乎破音，“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说「做了什么」……显得我像是什么不尊重顾客的黑心店家一样。”李奈无辜道：“这不是安吾先生自己答应好的吗？”
“我什么时候……”
安吾说着说着自己停住了。
他想起来了。
——“将您身上有价值的东西寄售在我的店里，如何？”
“但我今天身上并没有带值钱的东西……”
“有价值的又不止金钱。您只需要答应就好了。”
“好吧，我同意了。”
然后眼前这个少年是这么笑着回答的。
“我就知道可以相信您。”
相信他，相信什么？相信他一定会被诱骗，一步步亲自答应下这可怕至极的条件，最后彻底坠入深渊？
坂口安吾想到这里简直不寒而栗。
此刻，李奈缓缓靠近，但那张漂亮的脸庞在安吾眼中，却比所有恶魔都更加恐怖。
“怎么了，还是头晕吗？”
李奈伸手想扶起椅子，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安吾却被吓得连退了好几步。
李奈无辜地摊开了手。
安吾站在离李奈一段距离的地方，深呼吸让自己强行冷静下来，试图分析现在的情况。
被剥夺异能的事实已成定局，再去纠结对方如何做到的没有任何意义。眼下最重要的，无疑是取回自己的异能。
但这个店主深不可测又危险至极，正面对抗根本不可能。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安吾的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李奈说过的话，突然间灵光一闪。
“你刚刚说……「堕落论」上架……成为了商品。”安吾艰难道：“既然是「商品」，那就是会出售？”
“当然啦。”李奈轻松道，“然后卖出的货款我只抽成百分之五十，很良心吧？”
黑心得简直耸人听闻啊！
但怎么说呢，能用钱解决的话，已经比最差的情况好太多了。
安吾擦了擦额上的汗，沉重地开口。
“我要把「堕落论」买回来，就现在。”安吾闭了闭眼睛，“你开价吧。”
“哎？”李奈顿了顿后笑道，“卖了又买回去，安吾先生难道是想给我冲业绩，白送我一笔抽成吗？”
“……”坂口安吾已无力再说，只疲惫地重复道，“开价吧。”
“好吧。商品「堕落论」的价格是4千万。”李奈微笑道，“客人怎么支付？”
安吾瞪大了眼睛，惊骇之中脱口而出。
“4千万？！”
“怎么了。”李奈说：“难道客人觉得这个商品不值这个价格吗？”
安吾当然知道，堕落论的价值远不可用金钱的数字来衡量。
但那可是……4千万！即使只交出去一半，也是整整2千万！
他为异能特务科工作，工资虽然在国家体系内也算中上游，但也不可能让他能够轻松拿出这么多钱。
2千万……几乎是他全部的积蓄了。
要不接下来多接些卧底的工作吧……好歹能领几份工资……
巨大的绝望让安吾都开始产生一些荒谬的混乱念头了。他恍惚道：“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钱。”
“没关系。”李奈微笑道：“本店支持赊账哦。”
坂口安吾紧紧握拳，恍惚间似乎看到更深的深渊已在面前张开了巨口。
但眼前微笑着的少年，却仿佛吸食着他的绝望般，笑容越发热情愉悦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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