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岛未羽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电话铃声响起来的时候,藤岛未羽正在房间里,她把行李箱拖出柜子,将衣服一件件的拿出来,塞进去。
随即,房门就被拍响了。
没等她说什么,母亲已经一脸怒容的出现在房间里。
“你到底想怎么样?!”未华子朝着女儿吼道。
藤岛未羽从没见过母亲发出这样刺耳的声音,她打扮的那么优雅,那么精致。就像匠人手中精雕细刻的微缩娃娃。哪怕是稍微粗重的呼吸都会刮掉她的表皮。
“上次的福原先生,你嫌人家长得丑,上上次的高田先生,你说他个子矮,好,这次又是什么理由?”
“是新村先生给你打电话了吗?”藤岛未羽不慌不忙的站起来,毫不畏惧的直视着发怒的母亲,用没有起伏的声音说道:“太老了。你的女儿竟然沦落到要跟一个快四十岁的男人相亲,真是可笑啊。”
“不然呢?”母亲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面色随着情绪的激昂而变得狞狰,“你已经二十五岁!你以为你是还没毕业的女大学生吗?还是说你想嫁给那些工作刚起步的同龄人,别做梦了!什么作家,不过就是个不入流的写作者而言,过几天就是明日黄花了。你以为你整天不务正业的那点收入,能过什么样的日子!”
原来如此!藤岛未羽突然觉得悲凉,原来在母亲眼里,她就应该做一个一心嫁个好人家,然后闲散度日的妻子。
不,她其实早就意识到了。她想起大学三年级时,在实验室对汤川前辈说的话。
“我得想办法赚钱啊。”
“赚钱?”前辈扭过头,脸上还戴着护目镜,“试试写推理小说呢?我看过你写的东西,意外的不错。”
厌恶着推理小说的汤川前辈竟能对自己说去写推理小说吧,大概已经看出自己当时走投无路的绝望了吧。
她早就明白了,小时候让她读书是为了嫁人,让她学钢琴是为了嫁人,让她上私立,考文学系也是为了嫁人。她的努力和成就在母亲眼中不过是婚姻市场上谈价的筹码而已。只是在心底,她还眷恋着父母,眷恋着这个家,怎么都不肯真的相信自己的母亲原来的确是这样看自己的。
我可真是虚伪。藤岛竟然笑了出来,明明自己的一切都来自于这个家。来自于时刻想把自己当做提线木偶的母亲,来自于毫无责任感的父亲,可自己却打心眼里憎恶着他们。这个家庭,在她眼中,是自己人生必须要剥离的一段盲肠。
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生活不是手术,也远比之负责,血脉亲情,哪一样都是可以轻易割舍的。
藤岛抬起头,环顾四周,她看见门外倚墙站立的女佣。看见对方轻蔑的神情和嘴角讥讽的冷笑,看见被自己的笑声激怒的母亲。她蹲下身,将收拾好的箱子合上,拉上拉链。
“你要干嘛?”母亲慌乱的看着她的行动。
“你看过我放在桌上的稿子了吧,母亲。”她转身走到书桌边,将电脑和适配器装进包里,然后说道。
母亲愣在了原地。藤岛盯着母亲,然后笑了,可那笑容却没有半点笑意。
“看来是看完了。没有标页码,竟然还能按顺序排好,看来看的很认真呢。”
说完,她拎起包,绕过呆愣在原地的母亲,离开了房间。
“拦住她!”
身后传来母亲歇斯底里的叫唤声。藤岛路过父亲的房间,房门紧闭。她冷笑一声,毫不留恋的往楼下走。
母亲追了上来,拦在她面前,试图从她手中抢夺行李箱。
藤岛看着那张和自己几乎一摸一样的面孔,而此刻那张脸上的神情是藤岛从未见过的,混杂了慌张、不可置信、愤怒等等。我该推开她,藤岛看着母亲,对自己说,可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举不起手。
“你们在干什么?”父亲的声音终于出现了,他穿着整齐,只有头发微潮,站在二楼俯瞰着楼梯上妻女,神情像是在看一场邻居家发生的闹剧。
“所以,你就搬出来住了?”
银座的割煮料理店里,藤岛未羽和自己的叔父藤岛直之面对面坐着桌子的两端。直之是藤岛少有的与之关系融洽亲近的长辈。直之和藤岛那个靠着企业家的叔父当上公司高管的父亲截然不同,完全是靠着自己的能力一步步走到今天。而且,直之很喜欢推理小说,本人有着极强的洞察力,藤岛在英国时,就经常和直之讨论自己书中的诡计。
前几日,才回国安顿下来没几天,直之就接到了嫂子未华子的电话。未华子在电话里说,未羽和自己闹脾气,赌气离家出走,电话邮件一概不理,希望直之能出面劝一劝未羽。
直之并不喜欢未华子,也不认为未羽会做出未华子口中那种孩子气的事。但自己毕竟身为长辈,最终还是给未羽打了个电话。
“不过,再怎么样,也不能和家里闹得太僵。”了解了事情的全貌后,他说。
“是吗?”未羽停下往嘴里塞炖菜的动作,打趣似的看着叔父,“叔父你自己不就是当初和爷爷掀了桌子,孤身跑去英国的嘛?”
“哎,我们那个年代和你们这会怎么可能一样呢。”刚说了一句,直之就顿住了,随后自嘲的一笑,说道:“算了。再说下去,我可就跟家里那些唠唠叨叨的长辈们没区别了。”
之后,直之便真的再也没有提过一件与未羽家里有关的事。
“你现在住哪里?”
结账后,两人并肩走在东京银座的街道上。刚下过一场雨,天放晴了,湿透了的砖瓦还没有干,鞋子踩上去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有些刺耳,令人心烦。
“在港区的南青山租了个房子,虽然交通方便,可隔音效果太差,邻居争吵和训斥孩子的声音简直就像夏天的蝉鸣一样。”
“那还是赶紧搬走的好,你现在的工作,没有一个安静的环境可不行。”
“我也想。”藤岛未羽叹了口气,“看了好几间公寓,满意的一个都没有。”
“确实麻烦。”直之爱莫能助的说道。
可过了一会,直之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对未羽说:“我突然想到一个地方!要不要这会去看看?那里住的都是上班族,很晚才回家。”
“哎?”
因为时间还早,未羽最终决定和叔父去看一看,因为她已经忍受噪音很久了。
出租车在港区白金二丁目的一栋五层公寓楼前停了下来,出来迎接的物业看起来很高兴,热情的带着藤岛未羽和直之参观了一套一室一厅的公寓。虽说是一室一厅,可面积一点不小,其中客厅甚是宏伟,当然价格也十分的吓人。
“我们这里的隔音效果很好。”听完藤岛未羽的要求后,物业拍着胸脯向叔侄二人保证,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还拿来了测量仪。
藤岛未羽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不远处亮着灯光的东京塔,最终签下了合约。
第9章 在适合自杀的雨季(四)
“预计从今天晚上开始,全国大范围内会出现降雨,这是具体降雨的情况……”
藤岛把咖啡杯和餐具丢进洗碗机,然后关掉了电视机。她此刻脑中盘桓的仍是昨夜伏案写作的那篇文章,不断反刍着情节和文字,满心期待着下午能继续完成它。
为了挽救收视率,早间新闻的天气预报员也换成了最近炙手可热的武藤彩芽。可收视率是否真的如愿上升,藤岛就不得而知。
她心不在焉的背上电脑包,打开门,然后想起了天气预报。于是又折了回来,拿了一把伞,这才锁上门。
最近,在森茉莉晚年常去的咖啡馆邪门宗的旧址上,建起了一座新咖啡馆,名字也叫邪门宗,里面装饰的非常复古,颇有明治时代的味道。由于最近恰巧在读森茉莉的书,藤岛便时不时的前去造访这家复刻的咖啡馆。
倒不是说邪门宗的咖啡有多好喝,而是胜在其价格高昂,赶跑了不少本地人,此时又恰逢旅游淡季,客流量少,是个安静的去处。
有怪癖的作家不在少数。巴尔扎克迷恋咖啡,《纽约客》的记者Brendan O’Hare曾记录过巴尔扎克一天能喝上将近五十杯咖啡。柯莱特喜欢让猫狗伴她写作。卡波特说,只有躺下来,不管是躺在床上还是沙发上,香烟和咖啡触手可及时,我才能思考。而海明威则恰巧相反,他要站着,才能写出文字来。还有一些作家,比如藤岛最喜欢的阿加莎ꔷ克里斯蒂,和纳博科夫,偏好躺在浴缸里写作。
相较于这些作家们,藤岛的怪癖则显得正常许多。她总是在太阳落山后文思泉涌,至于白天。如果要想写出点什么,呆在家里是不行的。于是藤岛寻觅了许多地方,最终将限制条件框定为安静的咖啡馆。邪门宗咖啡馆正好满足了她的要求。藤岛在十点钟左右抵达了邪门宗咖啡馆,喝着咖啡看完了森茉莉的《可怕的整形美容》,然后开始工作。
藤岛很喜欢森茉莉的一些文字,与刀子嘴豆腐心的芥川龙之介不同的是,森茉莉是一个冷眼旁观的人家观察员,尽揽人间丑恶,眼中所看心中所想落到纸上,却是是藏着玫瑰花刺的太妃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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