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公爵嘴上再硬,他的身体也快垮了。我不知道他饿了多少顿没吃,但艾德史塔克不只是需要吃饭,还需要吃药,救命的药。
结果不管哪样,我都没有。
这片村庄以及村庄附近也真是荒凉得可以,而且周围没有山林遮掩。我不知道金袍卫士要花多长时间才能追到此地——至少我不用担心猎犬从君临一路闻着味追来——不过我可是一点也不想验证任何一种假设。
坦白而言,天黑之前我们除了把自己藏好之外没什么能做的。在荒地游荡不会有多少收获,还可能被侦查骑兵发现。
但我的确把村庄里还没有被烧成灰的房屋、菜地都搜了一遍,找到一些没用的、烧变形的铜板,找到一些食用性存疑的绿色植物,但没能找到任何能打的小动物。
就算找到了,我也不一定能用靴刀打猎。
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天空呈现出纯粹宛如水晶的蓝色,没有一丝云的痕迹。阳光透过这片蓝得耀眼的天空泼洒下来,炙烤着我们藏身的这片废墟。
我穿着的是从北境带来的衣服,一半是从史蒂夫那里借来的黑衫军风格的羊毛衣裤,另一半是萨姆和迪恩捐赠的,总之没有一样适合这闷热潮湿的南方天气。
坐在半掩着的门扉后的阴影中,我盯着外面阳光下完全静止的空气,曾是后院的小空地上有大堆大堆黑色的焦炭,但绿草从旁边尚未被污染的土地中生长出来,还有花。如果用心去听的话,大概还能听到昆虫振翅的声音,以及小动物在附近长出来的草丛中出没的动静。
艾德公爵的呼吸声断断续续。他后来还是失去意识了,也许这倒是件好事。
真希望我能找到些像样的草药给他敷敷伤腿,不过我只有从地里挖出来的那种绿菜,吃起来很苦,不过汁液丰富,所以我给艾德公爵喂了些,然后自己嚼着吃了一点儿。
我闭上眼睛,在隐隐发红的眼皮后看着跳动的光斑。
托尼,你在哪儿呢?
我们之间的联结也许没到时时刻刻心灵相通的程度,但在那个闷热午后,在我闭上眼睛之后不知过了多久,我清晰地听到一个声音在遥远的地方说道:“小子,给我老老实实坐着,除非你想屁股再挨揍。”那声音有点儿耳熟,尤其是口音。
还没等我想起来这是谁的声音,在头脑的黑暗之中,托尼的影像出现了,穿着黑色衣衫,沉着脸坐在马车后面,两条腿垂下去,在马车前行荡起的尘土中轻轻摇晃着。
我睁开眼睛,画面消失了,但那声音还在:“尼古拉弗瑞,来自黑城堡,我们有出城许可。”
然后声音也淹没在午后的虫鸣声中。
他们出城了。我压抑着激动之情想到,然后再次闭上眼睛,尽管没有把握,但还是用尽全力把这个念头送出去:我们在黑水河畔的废弃村庄。
我希望托尼的收到我的讯息,不过我还是决定动身去找他。
在离开前,我走到艾德公爵床前,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艾德公爵的眼皮颤动起来,但他没有睁开眼睛,喉咙深处发出阵阵呻|吟。
“我要去找托尼了,艾德公爵。不要离开这里,如果有人追过来了,藏起来。”我嘱咐道,虽然我很怀疑艾德公爵是否还有气力藏起来,以及这个鬼地方是否真的有地方能让人藏起来。
艾德公爵没有回答,因为他仍在昏睡,当然了。我点点头,假装他回答了,并且同意了我的要求,接着转身离开破屋,沿着屋后的小径,盯着头顶的烈日朝着君临的方向走去。
当然了,我可没有沿着足以跑马的大路,像个白痴一样大摇大摆地往前走。飞行也挺愚蠢,因为要是我想看到地上的人,那么地上的人肯定也能看到我。
我尽量挑着隐蔽的地方,只不过在这片一望无际的旷野上想找到绝佳的隐蔽路线根本没那么容易。
我只好走在草丛里,或者借助那些沿路种植的半死不活的树隐藏自己。
荒村离君临城少说也有几十里路,在我一心想逃的时候似乎一振翅就到了,但当我摆动酸痛不已的双腿朝西行进的时候,君临似乎相当遥远。
直到午后的阳光不再那样气势汹汹,仿佛想烤焦我的衣服时,隐约的震动沿着土路从远处传来。我立刻趴在地上,用心听着震动声。
马蹄声,而且是一支骑兵队在策马疾奔时才会有声势。但在我跳起来藏进草丛之前,那震动声忽然消减,最终完全小到不可捕捉的地步。
听起来,他们似乎停在了离这里不过几英里的地方。我犹豫了片刻,不知道是该继续靠近那里,还是找个地方藏起来。
但他们若是沿着这条路继续东行,说不定就会遥遥望见我之前选择作为藏身处的荒村——那村落当然不在路边,但如果是个视力好的人,说不定还能看清村庄残留的轮廓。
或者更糟,托尼他们走的多半也是这条路。也许他们会拦住马车,然后发现托尼的身份。
就在这个念头滑过脑海的时候,远处传来金戈相交的声音。我立刻拔腿跑了起来,靴子践踏着路边的野草,在边缘处留下绿色的痕迹。
我跑得很快,飞奔是个不合适的形容词,毕竟我没真的飞起来,但这绝对是我双腿所能发挥的极限。
就在远处,我能看到那架马车,以及散落在马车周围舞刀弄剑的两伙人。一伙人穿着黑衣服,看上去狼狈不堪、节节败退。
剩下一队人是军队,不是金袍卫士,而是正经军队。领头的人看上去就像暴君在世,彪悍的体格有种超现实的质感。
他正用一柄看上去比“寒冰”还要大的巨剑将对面的黑衣人打得落花流水。我没仔细看那人是不是尼古拉斯弗瑞,因为我的目光全落在了那个黑衣人护在身后的人身上。
那是托尼斯塔克,货真价实,如假包换。
第299章
格雷果克里冈,绰号魔山。
我不认识此人,也不大记得书里有关他的内容了。但在这天之后,我大概需要把脑子挖出来踩上几脚,才能消除这段与魔山狭路相逢的糟糕记忆。
他的体型已经远远超出“高大”一词的形容范畴,再加上那身盔甲,那个只漏了两个缝的头盔,使得此君看上去就像个移动的杀人机器。
而尽管体型庞大、浑身挂满沉甸甸的盔甲,魔山挥舞起那把巨剑却轻松得很,而他狠厉地朝弗瑞不断当头劈下的架势也灵活得不可思议。
我不知道弗瑞在这个世界有什么身份和技能,但显然抗衡魔山不在其列。是我从旁边拼命撞过去,一把抓住他和托尼,才勉强躲开魔山的攻击。
如果我冲过去的再晚几秒,他势必已被魔山一剑劈成两半。
“砰”的一声,我们滚倒在草地里,连滚带爬,紧接着差点被他的战马一脚踩死。惊恐和肾上腺素混合在一起,从我的胸口腾身起来一路冲到喉咙,是硫磺的味道。
紧接着,火焰从我嘴里喷了出来,明亮的红色火焰,但却不如之前那么强劲,可仍旧眨眼间便烧焦了马的胸部。
我立刻闻到了糊肉的味道,只是没能及时反应过来:这畜生只是被火惊到,而非被火烧死。
在战马厉声长嘶的时候,弗瑞不知怎的成功拖住了我和托尼,我们及时向后退开才没被狂冲乱撞的战马踩成肉酱。
“山姆!走!所有人,撤!”弗瑞吼道,一只手紧紧抓着托尼。我们奇迹般从地上爬了起来而没有再次被彼此的腿脚绊倒在地。
“我们跑不掉的!”托尼吼道,在弗瑞手中拼命挣扎,“他们有马!”
“魔山不会永远骑在那匹疯马上!”弗瑞用力推了托尼一把,“等他回来,我们都得死。快走!”
除非有人拖住这些骑兵,挡住格雷果克里冈。
我只来得及转头看了托尼一眼,然后用力甩开弗瑞的手,俯身从被乱马踩成泥浆的地面上捡起一把不知是谁掉下的剑,紧紧握在掌中。
我们的战场已经从停着那辆破损马车的破路上转移到了旁边的草地上,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动物气味,还有骇人的血腥味。
附近的骑士没有立刻冲上前来,大概是忌惮我的翅膀和口中的火焰。但他们仍在对其他穿黑衣的人痛下杀手,在高草丛和黄土路上横冲直撞。
那些黑衣人都是弗瑞带来的,和托尼一起坐那辆马车出城的。
举起剑,我向左猛冲,血与泥在靴子下溅起一片片扇形,一匹矮小的杂种马背上骑着个矮小的男人,在我冲锋的时候惊慌失措地拨转马头,他原本正用长矛不断向一个倒在地上的黑衣男人戳刺。
我一剑刺在马屁股上,跟着侧身躲开马蹄。
这小个子的骑术远不及魔山,一下就被吃痛的马儿甩了下来,同时还把马带倒在地,马身压在他一条腿上,这小个子当即发出一连串惨呼。
“嘿,小心!”被我救下的黑衣男人喊了一声,我还来不及感觉他的声音也有点儿耳熟,连忙急转过身,就看到两个骑兵朝我冲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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