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吧。”萨姆叹了口气,然后朝左拐去。
我默默地跟上,之前还只是抓着他的衣摆,现在则是抓着他的袖子。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我决定在重见天日之前都不要松开萨姆了。
我们走了一千多步——我的计数能力还是没有上线,不过误差应该在一百以内。然后我们看到了门,一扇铁丝门。
我顿时感到一阵兴奋: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终于不用再闻着虫子的臭味,忍受着对虫子那种湿湿冷冷的恐惧了。
萨姆也用手电筒上上下下照着门,又把手伸进铁丝网中,用力晃了晃。
结果,除了一阵“叮铃咣啷”的声音之外,门根本没有打开。
“应该有什么方法。”萨姆嘀咕着,“要是我该死的开锁工具还在身上就好了。”一边说,他一边把手电筒夹在腋下,两只手在门上徒劳地摸索着。
就在这时,我看到一个简陋的按钮盒安装在门的一侧,土黄色的盒子上有两个圆圆的按钮,一个绿色,一个红色。
“萨姆,看!”我兴奋地伸手摸向按钮盒,“这可能是开关!”
萨姆立刻说道:“等等!”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夹在腋下的手电筒“咚”的一声掉在脚边。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我的手指已经按在了那个绿色按钮上,用力按了下去。按钮光滑、冰冷的表面触感舒适,带着工业风格的简洁。
我听到“咔哒”一声,然后绿色的按钮亮了起来。
紧接着,萨姆用力把我从门边拉开,说道:“小心为上。”
只听“嗡”的一声轻响,莹白色的灯光从我们头顶倾泻而下。有些灯不妙的闪烁起来,但好在只闪了几下就恢复稳定。
我抬起头,看到高处的天花板,还有方形的吊顶灯。灯光使得一切都那么清楚、明亮,我忍不住高兴地笑起来,望向萨姆。
“看!有电了!”
然而萨姆脸上的表情却和惊喜完全不沾边。在这明亮的灯光下,萨姆正不确定地皱起眉头,扭头看向我们身后,然后他松开眉毛,脸上浮现出大事不妙的神情。
哦。
哦!
只花了一秒钟,那些仿佛休眠一样的虫子就意识到了不同。显然它们迎接这种改变的方式就是苏醒过来,会飞的振动翅膀,不会飞的挪动自己的好多条腿。
“快!”萨姆喊了我一声,“打开这道门!”
他用力拉拽铁门,铁门也“咣当、咣当”乱响一气,却就是不肯打开。
“有没有门锁?是电子锁吗?”比起问我,萨姆更像是连珠炮般质问自己,或者质问上帝。不过考虑到他们那个世界的上帝,我更倾向于他是在自言自语。
——危急关头,我脑海里就只是闪过以上这些惊慌失措的念头,然后,我就看到萨姆后退了两步,抬腿使劲踹了上去。
大力出奇迹不足以形容萨姆一脚把门踹开的场面。但我还来不及给他鼓掌欢呼,萨姆就一把抓起我的胳膊,冲过仍在晃荡的铁门,箭步冲上了走廊。
下一刻,数不清的虫子撞上了铁网,嗡嗡声和啪啪声不绝于耳。
我看到一只巨大的蟑螂和一群蚂蚁挤在了我们刚才出来的那道门上,拼命蠕动着,争先恐后想要出来。
“快跑!”萨姆吼了一声。
我们沿着被灯光照得雪亮的走廊狂奔起来,尽管我们凌乱的足音完全被虫声盖过。
更要命的是,不止我们出来的这边,对面的铁丝网后也跟着躁动起来。这感觉就像被虫淹没。
很快,四周的灯光就被挡了个严严实实,只剩下走廊上方的灯光照亮前路。
之前在地面上,我以为那些虫就已经够多、够恶心了,但现在,我完全推翻了这一印象。
我有生之年,从未见过如此之大、如此之密集的虫子。
此时此刻,这些虫子全都挤在铁网后面,拼了老命想要挤出来。也许它们想把我们一口吞下,也许它们只是不想呆在老地方了。
无论哪个想法都不算是振奋人心。我丝毫不怀疑,当数量如此之多的虫子扑到我们身上之后,就算不被活活咬死,我们也会被活活闷死。
被虫闷死,可远比被泥巴噎死还要可怕一万八千多倍。
我拒绝这种死法。
然而,就像佐证我的想法一样,两侧的铁网很快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就算我想安慰自己说,是我惊慌的头脑将虫的吱吱叫声误当作金属扭曲的声音,在其中一扇铁网猛地歪出来几公分之后,我也没法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铁网要塌了。
被争先恐、前赴后继、急需减肥的虫子扑打得马上就要塌了。
“萨姆!”我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类似于尖叫的声音,“怎么办?!”
萨姆吼道:“前面!电梯!”
他跑得更快了。我几乎是被拖着向前,两条腿的交替速度已完全超出了我的承受能力。
然而我知道,自己一旦放松,势必会被萨姆直接拽得摔倒在地。虽说萨姆肯定会把我扶起来,但那就意味着花费更多的时间,然后铁网就会倒下来,我们就会被迫在虫海里游泳,同时试着不让自己被淹死。
这个理由足以让我拼命奔跑,哪怕双腿已变得如同橡皮一样,哪怕喉咙里已有血腥味儿涌上来,我也要咬牙坚持下去。
那些虫子仍不知疲倦地扑打着铁网,坚忍不拔的王八蛋们。现在,铁网已经开始大幅度摇晃了,就像侧立的蹦床,不断凸起,然后缩回去,凸起、缩回去。
内心深处,我知道最后它们会凸起,然后轰然倒下去。但我拒绝去想这个令人窒息的可能性,因为……
蓦地,我看到了萨姆所说的电梯。我的视线因为狂奔而模糊不清,但我认得出反射金属光泽的银灰色双开门。
然后我便听到“咔嚓”一声,宛如丧钟敲响——铁网上的某个螺栓断掉了,或是某块连接处的水泥裂开了。
无论哪种,都对结局毫无影响:顷刻间,铁网已如同《永恒的记忆》里那块钟那样,软趴趴倒了下来。
接着便是山崩地裂、海啸飓风。
与此同时,我们猛地扑到了电梯门上,因为速度太快根本没法停下。
“快啊!”
萨姆击打电梯按钮的力气大到甚至让我有些担心那东西会被打坏,但在我们身后,争先恐后从铁网缝隙中钻出来的虫子正朝我们猛冲过来,吞噬着灯光、吞噬着空间、吞噬着该死的一切。
“萨姆!”我叫喊着,惊惧之下控制不住地使劲跺脚,就像小便憋不住了一样。
打头的是一只蝗虫,半是飞行半是爬行。如果不是走廊太局促,它肯定已经一个飞扑落到我们身上,用那巨大的口器嚼碎我们的身体……
“萨姆!”我再次叫喊起来,尽管我清楚萨姆也不能让电梯门更快地打开。
但那杀千刀的金属门终于还是向两侧滑开,以令人痛苦的缓慢速度。
萨姆用力把我从缝隙中推了进去,然后自己挤进去。他疯狂地按着关闭按钮,手指几乎成了一片残影。
我紧紧抓着萨姆背后的衣服,看着蝗虫越来越近的头部,几乎能在它那巨大的复眼中看到我们惊恐的倒影。
有那么一瞬,我以为我们死定了。门正在缓缓关上,门缝也越来越窄,但我却觉得肯定来不及了。蝗虫终究还是会冲进来,终究还是会把我们咬得粉碎。
然而门到底还是缓缓关上了,在即将彻底关闭的前一刻还令人抓狂地减慢了速度,仿佛生怕夹着谁的手似的。
我直到喉咙都疼了,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尖叫,像个真正的疯子那样。
但还来不及放松快要绷断的神经,蝗虫“砰”一头撞了上来,撞在闭合的电梯门上。霎时间,整个电梯都狠狠摇晃了一下。
我被震得一下摔倒在地。然后萨姆蹲下来,紧紧搂住我。我听到他在说些什么安慰之类的话,不过一个字也没有听懂。
现在,我的大脑完全无法处理翻译外语这样高级的功能。
我低下头,把脸埋进萨姆胸口,贴着他粗糙法兰绒衬衫前襟哭了起来。直到萨姆不容抗拒地把我推开,然后缓缓站起身来。
我不解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也许还有些受伤。但都到这会儿了,谁还在乎无关紧要的自尊心呀。
在我的注视下,萨姆上前把面板上所有楼层的按钮都按了一遍,每按一层就要重新按一次关闭。
直到这时,我才迟钝地发现,那“砰砰”的撞击声仍在,那疯狂的震动仍在。面前的电梯门上,甚至已给撞出了凸起。
因为电梯没有上行,或者下行。
这该死的电梯根本就没有动。
“萨姆?”我颤声问道,伸手抹掉脸上的眼泪和鼻涕,“怎么、怎么回事?”
萨姆的声音很镇定,但他一遍遍按那些按钮的样子让我明白,他和我一样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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