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他不再是观众，而是这场演出的“主角”
就像是侦探小说中指出凶手的侦探，又像是英雄主义小说中找出坏蛋的主角，玩家其实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但当他站起来的时候，他就必须得是了
“马戏团的规则有明确的时间，现在是林尼先生的表演事情，还请小丑先生不要打扰他的表演，又或者……”
玩家顿了顿，极端紧张的同时，他却莫名其妙放松了下来，露出了一个稍显松弛，却又因为紧张绷得怪异的笑：“又或者，这只是小丑先生对自己晚上表演的预热，随意乱入一下他人的表演呢？”
他吸了口气：“不过规则就是规则，遵守规则是对制定规则的人最大的尊重，不是吗？”
最后的字落下，玩家几乎能听到自己维持不住的颤音，这是他能想出最大的威胁了，希望对方能听出自己话中隐藏的意思
汗水从头上流下，几乎要遮挡视线，然而玩家的金瞳却仿佛燃烧的火焰，死死地盯着前方，生怕错过任何一点细节
终于，他看到小丑脸上的油彩如同活物一般变动，最后停在了一张哭脸上，保持着滑稽，却彰显着一种阴郁的氛围
“哎呀，被你发现了”小丑一边说着，油彩一边恢复了笑脸
他对观众们挥了挥手，甚至对着众人飞吻，就如玩家所说的那样肯定道：“还想给大家一个惊喜，不过提前见到人见人爱的我，大家一定很开心吧！”
“不过时间有限，我们……晚上再见哦”
最后仿佛威胁一样的声音淹没在了黑暗中，小丑的身影如来时一般突兀地消失，好像刚刚真的只是一场闹剧
玩家悄悄松了口气，刚想对林尼表示自己可以做助手，却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发生了调换
窒息感涌入，他竟然出现在了水牢里！
第88章
窒息感伴随着水涌入鼻腔的辛辣感骤然出现， 疼痛刺激着脑部神经，令人几乎无法保持思考
慌乱的情绪打乱了玩家的思路，身处险境令他忘却了自己的状态， 作为游戏的主角，旅行者本不该怕水
他不是掉进水里会淹死的丘丘人， 游戏里的他在枫丹的海里游得很畅快
但作为普通人的玩家是个旱鸭子，所以在落水的瞬间， 他只会慌乱地挥舞双手，将恐惧的姿态透过透明的水牢展现给在座的所有观众
观众们都是普通人，看到这样的场景一个个脸色煞白，透过玩家，他们看到的是自己的未来
在这个怪诞的世界中， 他们仿佛找不到任何出路，只能被困在规则的囚笼里，像是某种怪物戏耍的玩具， 在无尽的恐惧中为怪物带来乐趣， 然后在绝望中死去
这是怪谈世界的常态， 仅仅是看着同类的死亡，就足以让人看不到任何希望了
他们还能离开吗？
他们还能回到日常吗？
庞大的绝望感几乎要席卷所有人的内心，这或许就是末日吧，看不到任何的希望，也看不到任何的出路
遵守规则能活下来吗？
不遵守规则会死去吗？
没有人可以给出答案
怪谈的世界里四处都是杀机， 所谓的规则究竟由谁拟定也无从得知，人们只能盲目地试错，可即使是这样，也时常出现怎么选都会死的局面……
人类没有希望，死亡才是这个世界的基本色调
这就是末日
看着水中几乎要溺死的少年， 所有人得出了这样一个统一的答案
恐惧带来尖叫，又或者，人们期盼着尖叫能带来结束
然而，下一秒——
--
水下的世界寂静又喧闹，很难描述水流过耳朵的声音，不适感、憋闷感，但又屏蔽了所有的声音，将人群的窃窃私语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在挣扎的某个瞬间，玩家感觉到了仿佛时间静止的某种状态
那是接近溺亡的状态，最接近死亡的状态
那一刻，毫无疑问，他听见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嘻嘻……”
是笑声
大概是笑声吧
那是怪异的，扭曲的，无法被理解的声音，但在最接近死亡的那一刻，玩家听见了那声音，又奇妙地理解了那声音
他透过水牢的玻璃，看到了外面向他靠近的林尼，林尼大张着嘴，似乎在说些什么
可是玩家听不见
他的耳朵里只有一个声音
“嘻嘻……嘻嘻……”
无法理解的语言透过水变得可以理解，尽管理解的同时带来了巨大的苦痛，玩家感到水的世界都变成了红色
而在这红色的扭曲中，他听到了更多的内容
“更多……更多……我要看到更多……”
“旅行者！”
玻璃碎裂的声音打断了怪异的声音，在水中漂浮的状态骤然消失，失重感传来，玩家却感到自己掉在了某个柔软的东西上面
“唔！”
吃痛声传来，那是林尼抱住玩家却摔到在地上传出的闷哼，玻璃的碎片割破了他的手臂和腿，看起来很疼，但他却稳稳地接住了玩家
从水牢中脱出，玩家还有些恍惚，周围是水腥味与血腥味的混合，带着恶心却真实的感觉
他回来了
从无限接近死亡的世界，到活人的世界
“旅行者！”
派蒙第一时间飞了过来，她看上去急坏了，眼眶还泛着红，她冲到玩家面前，又像是对待玻璃人一样小心地没有碰到玩家
“你流了好多血！吓死我了！”
知道这时，玩家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样一副可怕的模样
不知道是水压还是什么别的缘故，大量的鲜血从玩家的七窍中流出，以前之存在于影视作品中的“七窍流血”真的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玩家却没有什么实感
似乎只有地面上残存的，被水冲淡了的红色液体证明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我……”
“先休息吧”林尼打断了玩家想要说出的话，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外面，“天黑了”
玩家顺着林尼的视线向外看去，只见外面的天空已经染上了深蓝，无星的黑夜几乎要吞噬一切光线
“规则四：第一天的晚上将安排大家在酒店内休息”派蒙小声说道，“到晚上了，我们该去酒店休息——可是酒店在哪里呢？”
林尼站起身：“我带你们去”
玩家抬起头，他想要说出自己刚刚察觉到的东西，可话到嘴边又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无法用语言诉说
他意识到，这是比写在纸面上的规则更强力的，“规则”
「不可说」
于是世界陷入寂静，在一片沉默中，玩家觉得自己宛如尸体一般站起身，跌跌撞撞地抬脚，又被林尼搀扶，向着看不到前路的黑暗中走去
在无法交流的寂静中，明明他的身边有林尼，有派蒙，玩家却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孤独感
或许人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开始便是孤独的，即使身边有无数的同伴，人与人之间依旧是无法完全互相理解的
语言无法传达完全的想法，即使是再好的朋友也会产生矛盾，“人心隔肚皮”的道理自古以来便存在着
而此刻，沟通的桥梁被「不可说」的规则切断，玩家沉默在无法商量的孤独中，繁杂的信息在脑海中闪现又消失，却很难连成连续的信息
他感到荒诞又寂寞，甚至头都有些发胀，即使没有在水中，依旧有一种窒息感……
“旅行者！”耳边忽然传来派蒙的惊呼，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刚刚的状态，玩家抬起头，撞入派蒙担心得眼神中，“你流鼻血了！”
从强烈的孤独感中拉回，玩家这才感受到身体的疲惫，几乎要立刻倒下的虚弱，却给玩家带来一种亲切的熟悉感
这熟悉感并非来自虚弱，而是来自身边那一句句关怀
“应该是受到精神上的污染了……”
“没事……闭上双眼……有我在……你好好休息……”
世界逐渐被眼帘遮住，昏睡的黑暗却并不让人恐惧，因为玩家的耳边有令人安心的声音
在这些声音中，玩家感到自己像是回到了人间，于是他放松地陷入了更深的沉眠
或许是旅行者的体质特殊，玩家总会进入到一些特殊的状态，就像此时此刻，玩家又做了一个奇特的梦
他站在悬崖边上，凝视着无底的深渊，呼啸而来的风几乎要将他推至深渊之下，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纸片一样脆弱
他感到深渊中传来某种强烈的视线，带着粘稠的窥探感，又好像在邀请他从悬崖边上跳下去，加入这无底的黑暗
他摇摇晃晃，就在即将落入深渊的时候，却感到身后有无数双手忽然出现，死死地抓住了他
“旅行者！”
“旅行者！”
“旅行者！”
……
无数熟悉的声音汇成巨大的洪流，灼热的光冲破黑暗，却以一种温柔的温度降临，轻触玩家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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