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论他怎么做，没人会真的把他当一个孩子。
但此刻，天元仿佛真的幻视了一个，本应该是这个年纪的少年。
“不知道。”千间幕出乎意料的果断，他的眼睛亮亮的，多年前那冷沉与阴翳的暗光不知不觉已经散去了大半，只剩下一层微弱的薄明：“意义是终点，一切终点唯有寂灭。”
赌博游戏中，能够赚取到的东西是无限的，但能够亏损的东西却只有那么多。
没人能定义自己能够赚取多少，唯一能确定的，是亏损。
确定就意味着失去。
当确定了什么‘意义’与‘目标’，那么在完成的那一刻，就象征着某个存在的死亡。
“人是不知道意义也可以活下去的生物，人类千年的岁月，是围绕着无意义的人生累计到现在的。况且，人能找到的最后的意义，不就是死亡么。”
少年端起杯子，两年的成长使他眼型拉长，圆润的眼瞳被缓缓压去澄澈，像是沉在水面的落日，有一种说不出的震慑和韵味。
“反正都会死，做什么都无所谓吧，谁能逃得过呢？”
天元看了他一会，叹了口气。
“我不要和你论道，不知道你哪里来的道理。”
红白药丸被放在手心，她平平常常的用茶水吞服，看起来不像吃药，像是随手吃下一块糖果。
伴随着喉咙的吞咽，短暂的片刻后，她的肤色肉眼可见的变红，一些可怖的变化发生在她身上，千间幕嗅到死亡的味道，一阵又一阵，但在死亡之后，一些生机又如同怪物一般吞噬掉天元身上的死气。
与这变化相对的，则是肉眼可见的疼痛，天元非常适应身体内部仿佛流淌着岩浆一般的钝痛，但这种疼痛却并不相同，偏向于骨骼的压缩与改换。她缓缓趴在桌子上，语气郁闷的低声开口：
“好痛啊……”
没有念出的音节，缓缓消散在空中，化为气泡中的烟雾，一点点飘开溃散。
***
三个月后，监护人为夏油杰的夏油天华（Tengen）入学了伏黑惠所在的小学，并和他读同一年级。
虽然天华与天元同音，但没人多想，夏油杰捡孩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还资助了一个姓氏为枷场的母女三人在东京生活，大慈大悲夏油杰名不虚传。
虽然天元看起来非常平静甚至还有点困，但伏黑惠努力承担起了照顾同学的好美德，两人一起上学，直到班级分叉口分别。
——两人并不在一个班级。
因为是插班生，天元的座位是后补的，就坐在一个棕黄发的有些胆怯的同学旁边。
初看并没有什么感觉，但真的坐在旁边，天元感知到一种隐晦而强大的灵力波动。
她轻轻转移视线，看向旁边的少年，少年有些胆怯的侧过脸，手指有些不安的捏住衣角。
只是一个有灵力天赋的人吗？这么想着，她垂下眸，从背包中试着拿出漫画。
然而下一瞬，她就没时间在乎这群同学了，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只带了漫画。
“……”虽然是体验生活，但这样是不是太嚣张了。
恰好此刻，一只手拿着一支笔，小心翼翼放在她的桌面上，察觉到她沉默太久的棕黄发少年用指尖推了推铅笔，然后怯怯收回手。
“……你好，我是夏目贵志。”
“嗯……”天元顿了顿，说：“谢谢。”
意识到自己真的有帮到她，那个明显被全班区别对待的少年抿抿唇，露出一个清澈而明媚的笑。
“嗯！！”
……
哦呀……
小孩子，居然还挺可爱的？
***
“琴酒，我要辞职。”
把小天元正式带出薨星宫，交给守在门外的五条悟夏油杰二人组，在两人的欢呼声和天元有些无语的气氛中，千间幕满意的看了会儿，然后抽出打电话。
夏油杰正拿着一瓶可乐喝，看见他打电话，眉梢挑了挑，听到电话第一句，一口可乐喷了出来，被五条悟的无下限隔住。
五条悟呜哇一声跳了八米远，明明一滴水没沾到，还疯狂拍打身体，然后一扭身，猛灌一口可乐，冲着夏油杰就喷了过去。
夏油杰当场炸毛，两个人在天元面前打了起来。
轰轰轰，乒乒乓乓，噼里啪啦。
落在电话那边的琴酒耳朵里，琴酒老大哥甚至
认真思考了一下，是什么程度的战争才能整出这个动静。
用上装甲弹和手榴弹了吧得？
过了好一会，琴酒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语气有点飘的反问：
“啊？辞职？”
“嗯，琴酒，我不干了，我要辞职。”千间幕语气淡淡，透着股理所当然的打工人的味道。
最开始是荒谬，但荒谬之后，联想起千间幕平时那做任务跟上班一样的社畜气息，有某个瞬间琴酒居然还觉得这是情有可原的。
但这不代表所谓辞职真的在组织内存在。
“你在说什么鬼……”他这边话说到一半，就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然后是剧烈的噼里啪啦声，还有爆炸声和尖锐的鸣笛声音。
伏特加胆战心惊的回头看，看到琴酒脸上少见的一言难尽的表情，琴酒的喉结滚了滚，语气艰涩的问道：“你在外国？”
“？为什么这么问？”后退了两步，然后发现天元小短腿跑得慢的千间幕冲过去把天元抱了起来，然后猛地后退几步避开战区。
“你渴望战斗，我知道，但你也不能……”
又是一声巨响，这次出现了嘶吼声，就仿佛重型武器来回轰炸，炸的琴酒迟疑开口：
“你也不至于直接去战场找死吧？”
“哈？”
千间幕给在外面一边让学生仔细看一边调动维修队的灰原雄打了个招呼，在灰原雄声嘶力竭的喊声中困惑的发出疑问：
“我在你心里是什么形象啊？我就不能是金盆洗手不干了吗？”
“……你？”琴酒语气中带着些许质疑。
“……我……算了。”
千间幕叹了口气：
“辞职就是辞职，没有找下家的想法，组织里有情报泄露和我没关系，别往我身上泼脏水，不知道你信不信总之和你说一声，挂了。”
刚一转头，就看刚刚还和五条悟撕的火热的夏油杰一身可乐的走了回来，表情微妙。
“我真是搞不懂你和琴酒的关系。”他吐槽道。
“很难吗，努力上班就行了。”
“……倒也没有那么简单。”
谁在琴酒面前能维持平常心不试图反抗还能保持强者气场啊，没有负面buff滤镜的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
疯狂的夜晚。
呼吸。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迈开脚步，向前跑。
肺部扩张的火辣辣的疼，氧气被输送到全身，四肢末端开始传来冰冷的麻木感。
像要死了一样呼吸，耳边是口呼吸到极致时近乎抽噎的抽气声，如此拼尽全力，只是为了逃跑，为了活下去。
角田光代靠在墙边，抬起头，看到夜晚横滨那圆圆的月亮，他的脸色煞白，甚至开始干呕。
明明不是深夜，可横滨没有一个人。
只有雾气。
浓浓的雾气，弥漫在各处，雪白的雾气翻滚着，不详的白色，让他有种吸入了毒雾的错觉。
‘哒’‘哒’
绝望蔓延上角田光代的眉眼，他颤抖着转头，看到不远处拐角那看不清面孔的影子。
明明和自己那么像，却又和自己截然不同。
腿部僵硬，告诉自己快跑，但到了这个时候，他居然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仿佛与自己僵持了很久，但又好像是一瞬间，角田光代咬牙转过身，迈开脚步，然而迟钝的身体却让他稍微踉跄了一下，让他的动作出现了一丝卡顿。
只一眨眼，一道无形的空气墙出现在他的周围。
“空中楼阁·闭锁”
和他一模一样的青年冷淡的垂着眼，将他研究许久的异能力轻而易举的用出，甚至熟练到了让他愤恨的程度。然后他换了个手势，对准了角田光代。
但是，但是！这个动作！这个动作！……
“空中楼阁……”
那如镜面对应的青年吐出薄而冷的字眼：
“裂。”
——是他杀伤性最强的异能力啊！！
这是没有血液流出的攻击，仿佛灵魂碎裂的声音响彻在耳畔。
角田光代那清澈的双目缓缓失去神采，身体缓缓坠落，在强烈的撞击中，他的眼中撞入一轮明月。
冰冷的泪水划过额角，落在地面，连一丝土壤都没有打湿。
虽然很想活着，但，在某一瞬间真的，真的非常庆幸，
啊啊……远藤先生不在横滨。
太好了。
第159章
武装侦探社这两年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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