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渐浓拍拍起了褶皱的衣服,侧目看着身旁收伞的白衣男子:“身材很好哦。”
他这句话是正常的夸赞,但楚留香听到之后却抬起头来认真打量着他:“怎么?你……”
“别乱想。”
花渐浓弯眸一笑,面纱之后的表情温柔:“我可没有别的意思。”
说罢,他率先转身往客栈里走,丝毫不在乎身后面露沉思的楚留香。
客栈里人并不多,边城算不上繁华,外来的人要么是江湖人士,要么就是经商。
青年进来时客栈大堂只坐了四五个人,看打扮应当是江湖人,刀剑不离手的。
花渐浓轻纱蒙面,但身形窈窕,气质出众,一看就知道是个美人。
有几位在他一进来就将视线落了过来,目光饱含恶意,犹如粘液一般让人恶心。
青年眉头轻蹙,抬脚往柜台去。
“呦,走什么?不如陪我们喝一杯?”
在经过一桌人时,一个留着络腮胡,眼睛小如绿豆的壮汉抬手试图去抓花渐浓的手,却落了个空。
料子极佳的衣袍从他手中溜走,带来一阵凉意。
他非但没退缩,反倒是更加兴奋,起身就要拖拽花渐浓。
“这位,你是要做什么?”
一只大手拦下壮汉,语气带笑。
楚留香走过来,手轻轻一拨,起身的壮汉便摔倒在地。
“和他废话做什么?”
花渐浓面无表情,对于刚才的时候看似毫不在意。
但在两人上楼之后,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壮汉突然抬手连扇自己数个巴掌,还一边扇一边大喊:“我是混蛋!我该死!”
巴掌声响亮,将整个大堂的寂静打破。
花渐浓垂眸看了眼被刚才那个壮汉抓过的衣角,眼中闪过一抹嫌弃。
“便宜他了。”
青年低声嘟囔着,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因此变差。
外面的雨势变小,淅淅沥沥的,听上去有些烦人。房间里光线昏暗,花渐浓点亮蜡烛,暖黄色的烛光将不大不小的房间照亮。
雨滴顺着风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
在一阵雨声之中,花渐浓换了身衣服,随后便坐在铜镜前。
“笃笃。”
敲门的人不用问他就知道是谁,果然,没等到他回答,关着的房门就被人推开。
楚留香将刚才被雨水打湿的衣服换下,刚收拾好就来敲花渐浓的房门。
他进来后动作无比自然地走到青年身后,丝毫不见外:“这件衣服配这个好看。”
很会讨女孩子欢心的楚留香对于妆容也算了解,进来后认真打量片刻,很快就替花渐浓挑出适合身上衣服的唇脂。
“看来香帅很熟练。”
花渐浓上身倾斜,对着铜镜缓缓涂上唇脂。
这段时间他一直以男子的模样示人,楚留香已经看习惯了。如今再次看到对方仅凭胭脂水粉就将自己的男性特征掩去,心里还是会觉得神奇。
站在背后的白衣男子存在感很强,饶是花渐浓对楚留香很是熟悉,但还是会感到几分不自在。
“找我做什么?”
他涂好唇脂,扭着脸照镜子,生怕有地方没化好。
“雨停了,不出去走走?”
楚留香也很久没来边城,不知道是否还和他记忆中一样。当然,这只是个借口,他只是为了来约花渐浓一起出门。
这人是有名的独行侠,不过大半年的功夫,如今出个门还需要找人作伴。
坐在铜镜前的美人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拿着笔思索要不要画个花钿。
“时间不早了,该吃饭了吧?”
沉默片刻后,花渐浓总算是想起来身后还有个等着他的人。于是,他没起身地在凳子上转了一圈,抬眸看着耐心等待的楚留香。
“我来。”
楚留香同样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花渐浓的问题,而是动作自然地拿过他手里的笔,弯下腰来抬起另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
他突然来这么一下让花渐浓都没时间反应,只能顺着他的力道抬起头来。
忽然拉进的距离让青年目光有些呆滞,画着精致的妆却坐着一动不动任由摆布,模样很是乖巧。
这一幕无论是谁看到都会忍不住软下心来——只有楚留香知道,此刻的乖巧只是表象。
花渐浓抬着下巴,因此看向楚留香时需要略微低垂眼眸:“你干什么?”
回答他的并不是白衣男子的话,而是对方的动作。
沾了脂粉的笔点在花渐浓眉心,三两下就画出一个花钿。
“好了。”
浓郁的郁金花香将花渐浓包裹起来,给人一种自己此时正在被楚留香环抱的错觉。
白衣男子放下笔,双手扶在花渐浓肩膀,稍一用力就将人转了过去。随即,又伸出一只手将铜镜拨到他面前:“怎么样?”
“还不错。”
尽管不想让楚留香那么得意,但花渐浓不得不承认,对方画得确实很好看,和他今天的妆容很搭配。
“看来香帅给不少人画过。”
青年揽镜自照,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嘴里说出的话却是有些阴阳怪气。
楚留香:“只给你画过。”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却让花渐浓停下手里的动作,眉头微蹙,脸上的笑意顿时被烦躁取代。
“嗯?”
楚留香再次弯下腰,只要再向下一点,就能够将下巴搁在花渐浓头顶。
他居然还露出如此无辜的表情!
花渐浓心里憋着一股气,他侧过头,试图不和铜镜中那双含笑的眼眸对视上。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青年抿着唇,恨不得站起来抓着楚留香的肩膀使劲摇晃:“你说这种话居然还敢怪我之前起不该有的心思?!”
“阿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楚留香已经很少喊花渐浓的名字以及花兄、花公子之类。反倒是和其他人一起喊起了“阿浓”,不过别人喊得是“阿浓姑娘”。
“没什么。”
花渐浓没好气地站起身来,他站得突然,直接用脑袋撞到楚留香的下巴。
“嘶——”
白衣男子捂着下巴,面露无奈。
以他的身手,就算花渐浓没有提前告知,也不该被撞到。
楚留香摸着被撞红的下巴,嘴角含笑:“脑袋比你嘴还硬。”
青年梳了发髻,长发几乎全部扭着堆在头上,上面簪了几支发钗,除此之外只剩下一朵巴掌大的绢花。
这一下撞上去,没划伤都算好的。
花渐浓连忙起身,抓着楚留香的手就拽下来:“没事吧?”
“嗯。”
白衣男子垂眸,青年的发髻两边的造型很像两只猫耳朵,此时正随着对方的动作轻轻晃动。
他闭上眼睛,下巴处传递过来的柔软触感扰得人心神不宁。
傍晚时分,两人总算是出了门。刚下过一场雨,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潮湿的水汽,地面却干得很快,偶有几个小水洼,其余只是一片潮湿。
花渐浓身穿柳绿暗纹破群,上身搭了件米黄色圆领衫,一条绿白相间的软璎珞垂在胸.前。
他双臂环抱,一路上一言不发,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每当他露出这幅表情,就说明心里压着不开心的事情。
“阿浓啊阿浓,难道我是做错了什么?”
楚留香无奈开口:“你这么生气,无论什么,都是我错了。”
“啧。”
他不这么说还好,花渐浓一听到这种话,心里的火“噌”一下就上来。
“你道歉做什么?”
美人微微一笑,尽管眼底毫无笑意:“我只是在气自己。”
他侧目:“若是让别人知道,估计又要说我不识好歹,故意折磨堂堂楚香帅。”
“阿浓……”
“楚留香。”花渐浓收敛脸上的笑意,一本正经地喊出楚留香的名字,“之后不要说那些让人误会的话了。”
这是两人认识以来,他第一次喊楚留香的全名。
流连情场多年的楚留香一顿,他听出了花渐浓话里的意思,也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话。
之前那些不愿承认,自欺欺人的事情隐隐有了要被戳破的迹象。
花渐浓并不想在外面讨论这件事情,抬手摁了一下额角,声音放软:“你知道的,我们只是朋友,朋友之间做这些,实在是太奇怪了。”
“奇怪?”
白衣男子垂眸,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花渐浓这句话。
楚留香很难说清现在的感受,像是蒙了一层雾,又仿佛被人用手捂着。
“对啊。”花渐浓停下脚步,他今日非要将这件事情说清楚,“这才过去多久?你就忘了?你自己亲口说的,我们只是朋友。”
时隔一个月的回旋镖正中楚留香眉心,他不傻,也不是什么死要面子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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