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乃为报恩,为刘氏报怨。”
典韦杀李永这件事发生在陈留郡的襄邑。
当时典韦独自一人,在李府一众护卫的眼皮底下杀了李永,从几百个部曲的包围中扬长而去。这件事震动了当地的所有豪强,也震动了身为一郡之长的张邈。
今日能杀一县之长,焉知来日不会杀掉他这个一郡之长?
张邈的心中愈加戒备,面上却是夸赞了几句“乌获之勇,万夫莫敌”。随后,他让赵宠带人离开,完全没提擢升的事。
赵宠见张邈连自己也一同赶走,心知这一次的举荐完全吹了,不由失望至极。
他不能把实情告诉典韦,只是拍了拍他的肩:
“过些日子,使君会派人给曹将军运送粮草,到那时,我任你为护军都尉,负责运粮事宜。”
这个护军都尉自然不是正规的官职,而是由他这位陈留司马设下的虚职,用来安抚典韦。
真正的护军都尉比两千石,他一个六百石的郡司马,哪有资格任命。
典韦并没有因为赵宠的这一番忽悠而生气,也没有露出被“看重”的喜悦之情。
他外表粗犷,性子敦厚,却不是个傻的。
典韦早就看出张邈对他的忌惮与反感,知道自己若是继续呆在陈留,怕是前途渺茫。
正巧赵宠提到了曹操,典韦便顺势问了一句:
“曹将军?何许人也?”
“曹将军,姓曹名操,字孟德,是大长秋曹腾之后……”
赵宠一边随着典韦往外走,一边讲述曹操的事迹。
在听到曹操“设五色棒,棒打权贵”,“身先士卒,讨伐董卓”的事迹后,典韦眼中生出异彩,心中有了计较。
……
曹操不知道自己找张邈借粮,对方还给自己附赠了一个“大礼”。
等温县之乱过了七八天,他才让部曲悄悄回了河内郡的山郊,在几处荒无人烟的地方挖出几口粮窖。
这些粮窖是他在征讨董卓的时候准备的。当时关东盟军只顾着在酸枣设宴,醉生梦死,他怕这些人最后连粮草都不愿提供,便找理由多要了一些,藏在此处,以备不测。
哪知打董卓的时候没用上,现在倒是用上了。
“存粮虽不多,倒也可以供士兵吃上一个月。”
曹操望着粮窖中的五谷与盐袋,一时之间喜忧参半。
饿兵没力气打仗,不管其他待遇如何,在吃食上决不能过分省俭。
这些粮食与盐袋能帮他度过最艰难的一个月,却也仅此而已。
一个月后,若不能夺下东郡,不能找到适宜的地盘,失去所有存粮的他,便只能带着士兵去依附其他人。
“主公虽然不曾将谋取东郡的事告知张邈,但若张邈身边还有几个拎得清的从事,必定能通过主公‘借粮’的举动猜到主公的用意。”
一旁的郭嘉如此说道。
因为风寒已经痊愈,他又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一听到曹操要来挖粮,便也争着要来。
曹操虽然担心郭嘉的身体,但见郭嘉“活蹦乱跳”的模样,又听医匠“适当走动有利于调养,只需注意避风”的嘱咐,他便将自己箱子底下的裘衣拿出来,给郭嘉披着,让郭嘉坐车随行。
此刻听到郭嘉的分析,曹操没有任何惊讶。
张邈是他的好友,对他的行事风格十分熟悉。曹操敢向张邈借粮,就已做好了被看破的准备。
“即使孟卓猜到我对东郡有意,怕也不会阻止我,只会乐见其成。”
孟卓是张邈的表字。张邈是陈留郡的太守,而陈留郡就在东郡的南面,同为兖州东部的屏障。
一旦东郡失守,陈留郡危矣。
比起毫无经验,无力对抗黑山军的王肱,张邈当然更希望曹操这位老朋友上位,为他守护北面的屏障。
郭嘉点到即止,见曹操心中门儿清,在这件事上不需要自己提醒,当即笑道:
“主公英明。于公于私,张邈都会答应借粮。只是事以密成,语以泄败[1],谋划东郡一事,主公须得瞒着张邈,这本是无奈之举。然而人心终究是肉长的,即便张邈知情理,能够理解主公,可等主公拿下东郡之后,他作为一郡之守,难免会心生芥蒂。”
听闻此言,曹操渐渐肃容:
“奉孝说得对,待拿下东郡后,我还是得向孟卓敬酒赔罪……”
曹操帐下的士兵带着粮草悄悄回营,途径荒山野岭,没有惊动任何人。
接连往返了几次,才算是把军粮运完了。
曹操回了营帐,取出精心保管的舆图,小心地展开。
他正观测着东郡地形,忽然,门外有传讯兵急声禀报。
“主公,巡逻兵在温县附近找到两人——其中一人自称戏焕,颍川人士,似乎就是主公要我们找的‘戏志才’。”
曹操当即收起舆图,起身走到帐外。
“那人现在何处?快快有请——”
说到一半,曹操想起自己不认得戏志才的样貌,当即话锋一转,
“把荀军师也请来,让他见一见老友。”
曹操在帐前踱步。
他琢磨着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怪事,微不可查地拧起眉心,回到帐内,取了枕头下面的匕首,藏在袖中。
有了利器,曹操这才安心了一些,重新走出营帐,翘首以盼。
不多久,士兵带着两个生人走近。
尽管后方穿着道袍的男子仙风道气、颇为不凡,曹操却还是一眼就被前头的青年引走了注意——
那人一副久病之貌,身形颀长而瘦削,却是直身而立,脊梁如铁,不愿被病痛压低一丝一毫。
单凭粗陋的衣着,青年像是出自寒微之家,可他行止如流水,从容自如,让人无法生出轻视之心。
“颍川戏焕,见过将军。”
一礼行毕,青年的面色愈加惨白,曹操连忙将人请进帐内,心下惋惜——
如此神清骨秀、气度不凡之人,竟是得了沉痼。
无暇去想一些更现实的问题,曹操收敛心神,让士兵为两位客人备了两盏热水。
还未开始寒暄,门外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荀彧匆匆赶至,抬手掀开营帐。
“主公。”他朝曹操道了声罪,看向帐内的另外两人。
久别重逢的喜悦还未汇聚,就被错愕与担忧覆盖。
“志才——”
荀彧怎么也没想到,仅仅数年未见,曾经意气奋发的旧友竟瘦得病骨支离。
“去年在信中,你说你已经大好了,怎么……”
主公帐中,本不该说这些。
荀彧一贯守礼,可此刻他意乱如麻,已顾不得其他。
戏志才压住喉口的痒意,掩去一声叹息:“只是纤芥之疾……”
这般伶仃的模样,怎么可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病?
然而旧友这般言说,不愿谈论此事,荀彧只得沉默着,带着满腹的担忧,在曹操身侧坐下。
曹操端坐着,没有打扰二人的重逢。直到此时,荀彧与戏志才一语不发,营帐中落针可闻,他才缓缓开口。
“不知先生来此,所为何事?”
“天子蒙尘,祸乱滔天。而今豪杰并起,有志之人当寻一明主,以正天下。”
只走了段路,坐了片刻,戏志才的声音中便藏了一分疲惫,
“焕虽病躯残喘,却也有桑弧之志。愿以毫芒之光,追随明公,平治天下。”
曹操没有想到,这一回不用荀彧从中搭线,甚至不用促膝对谈,这位策士便表达了投效之意。
他颇为欣喜,却又为对方的身子骨担忧。
大约是看出了他的迟疑,戏志才从袖中取出一片尺牍,交给曹操。
曹操看完尺牍上的文字,神色微变。
他蓦然看向戏志才。
“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
曹操将尺牍扣在掌心,定了定心神,重新露出笑意。
“先生愿与我计事,实乃我之大幸。”
曹操又说了一些客套话,最后才道,
“先生一路辛劳,我已命人备好营帐,还请先生移步,到隔壁休息一夜。军中有随行的医匠,等先生得了空,可否让他为先生把一把脉?”
虽然身边就有一个医术高超的医者,但戏志才并没有拒绝曹操的提议。
他的咳疾隐瞒不住,与其让人误以为是疫病,徒增猜疑,倒不如早些透底,减少不必要麻烦。
“如此,多谢明公。”
戏志才行了礼,缓缓起身。
他起身的动作略有一些凝滞,旁边穿着道袍的医者眼明手快地扶住他的臂膀。
曹操又出言关心了一番,状若不经意地问:“不知旁边这位……”
“在下葛玄,不学无术,不敢在将军面前造次,将军只当我是志才的仆从便可。”
曹操:……?
这莫名其妙的哽噎感,竟有些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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