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至直言道:“以元直的身手,若他想要抽身,直接翻墙离去就是,何须用到我?”
陈宫摇头:“元直仗义,不愿弃我而去……”
正说着,围墙的顶钉上方悄无声息地飘进一个人影,正是“仗义的元直”。
徐庶飘进院子,还未站定,就看到院中霸占了胡床的顾至,险些脚下一崴。
“顾郎?”
他注意到顾至身后背着的行囊,连忙询问:
“你这是要到哪儿去?”
“我将在今夜启程,赶往博平,”顾至从胡床上起身,“此次前来,虽冒昧唐突,但有一件事不得不托付给元直……”
徐庶一听他要离开,当即站直了身:
“不妥,不妥,如今东郡境内危机四伏——”
顾至忽然道:“元直如何得知?”
徐庶不由卡了壳,对上顾至多了几分凝肃与审视的目光,他几度犹豫,最终还是说出了实话:
“抱歉,顾郎,先前骗了你。”
他焦灼地抓了抓发髻,显出几丝烦躁:
“其实,我前几日进入濮阳城,恰巧与曹操的大军错开……这件事并非巧合。”
陈宫蓦然瞠目,呼吸变得急促而凌乱,不可思议地瞪着徐庶。
唯有顾至仍维持着相对平静的神色:“元直来此,另有目的?”
徐庶沉肃地点头:“正是。”
正待继续说,他忽然瞧见陈宫青中带紫的脸,被吓了一跳:
“公台莫非风寒加重?可要我去找医匠来?”
陈宫捂着胸口,看向徐庶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被判了死刑,即将与他一起被秋后问斩的哨探:
“元直你……莫非也是为了与其他势力里应外合,开启濮阳城的城门,方才混入城中?”
“对……不是。”
下意识地应了半句,徐庶猛然回神,一边否认,一边错愕地看向陈宫,
“什么里应外合,公台你在说什么?”
顾至解释道:“公台昨日欲行逆乱之事,打算与敌军里应外合,将敌军引入濮阳城内。”
徐庶面露惊色:“所以门外那些士兵,是为了监视看守?”
“正是。”顾至重提旧事,“若元直能答应我的请求,在我离开的这几日——保护荀文若的安危。那么,待到事成,我可为你与公台掩护,将你二人平安送出东郡……”
“你这可是为难了我。”徐庶一脸苦色,“我来东郡濮阳,就是为了保护你。你现在却要独身离开,前往危险之地,让我留下保护另一人……”
此话一出,不仅让误会徐庶的陈宫愣住,也让一直维持着镇定神态的顾至现出了几分诧异。
“保护我?”
“正是。”徐庶长叹了一声,“我与志才,早在一个月前,便通过书信了解了彼此的近况。我这次来濮阳,并非来找志才,也不是真就那么恰巧,和他一前一后地错过——我来此,是受了志才的嘱托,为了保护你的安危。”
顾至蓦然一怔。
“志才不想让你察觉,要我找借口瞒着。我不好离你太近,就听从志才的提议,在公台家借住。”
听了徐庶的解释,陈宫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由紫转青,又由青转红。
“戏志才——”
戏志才让徐庶住在他家,哪里是“瞒着顾至”?分明是在掣肘他的行动。
除夕那一夜,就算顾至没有提前登门,戳破他的计划,有徐庶在,他陈宫但凡想要出一次门,都瞒不过耳聪目明的徐庶。
“他让你监视我?”
见到陈宫脸上的怒气,徐庶下意识否认:“不,志才从未让我监视你,只是……”
只是,确实说过一些……要他多关注陈宫的安危,以防他遇到不测的话。
再联想陈宫目前的窘境,徐庶难得多了点讪讪的意味,揩了揩鼻尖,不再多言。
顾至回过神,想起戏志才临走前只是把竹简交给自己,什么话也没说……顾至的心口咕噜噜地冒着小气泡。
阿兄,总是这样。
他不愿为难徐庶,试探着转了口:“既然如此,能否请元直同行,随我前往博平?”
“这是自然。”好似生怕他拒绝,徐庶立即应下。
随即,他看向神色复杂得能写三本书的陈宫。
“抱歉,公台,我先随顾郎前往博平城,等回来了再替你周旋。”
不久前还信誓旦旦地和顾至说“元直不愿弃我而去”的陈宫:“……”
罢了,自从王肱逃亡,他的脸已经疼过无数次,何妨再疼一回。
“二位径直离去便可,何须告知于我。”
陈宫转身,正心神俱疲地往屋内走,可他只走了两步,就被拦了去路。
“顾某也有一事想要嘱托公台……”
“没空,不答应,我是逆竖。”
受了陈宫的冷脸,顾至反而笑得愈加畅怀:
“那就请公台莫要怪我‘先礼后兵’。”
陈宫瞪大眼,正要怒喝,忽然后颈一痛,从此人事不知。
顾至抓着晕倒的陈宫,往徐庶那一丢。
“劳元直拎着。”
“拎……拎着?”徐庶托着陈宫的两腋,不得其解,“你为何要打晕公台?”
“要进入博平城,取得许汜的信任,少不了公台的帮助。”
如果不是心中已有成算,他也不会一直与陈宫絮叨,在“将功折罪”这个问题上掰扯了这么久。
“这……可是你直接把人打晕,”徐庶斟酌着措辞,“我只怕他醒来之后,不愿相助。”
“难道我不把他打晕,他就愿意相助了?”
顾至回得理直气壮,没有半分迟疑,
“反正都是‘不愿’,那便直接打晕了带走,省时省事。”
徐庶沉思了片刻,竟被顾至说服了。
一刻钟后,他与顾至联手,将陈宫悄无声息地运出住宅。
在离开前,顾至找到了徐质,让他这几日务必跟在荀彧身边,保护他的安危。
徐质对顾至与荀彧的对谈一无所知,以为顾至这回离开,只是一次平平无奇的公出任务。
他郑重地颔首:“将军放心,我定守好荀司马的身侧,不让可疑之人踏近半步。”
顾至拍了拍他的肩,唇角的笑意多了一分飘忽与不同寻常:
“还有……多担待一些。”
多担待一些?多担待什么。
徐质一脸困惑,并没有在意。
当天下午,顾至便带着仍然昏迷但被乔装过的陈宫,与徐庶一起,离开了濮阳城。
徐质谨记着顾至的嘱托,直到傍晚才找贾信换了班,前往府衙,执行他的临时任务。
很快,徐质就知道顾至临走前那句“多担待一些”是什么意思了。
从来温和待人,不会与任何人起争端的别部司马荀彧,此刻神色冷凝,带着让徐质望而生畏的威势,寒声询问:
“顾郎现在何处?”
徐质双唇打着绊,磕磕巴巴地回答:
“不……不是您吩咐将军,让他前往博平的吗?”
此言一出,徐质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只见荀彧面上的寒意更甚,几乎要将周身的气息冻结:
“……备马。”
府衙中的所有人讶然失色:“荀司马?”
荀彧抬手,食指的节骨抵着前额,只一个呼吸,便已恢复往日的平静:
“不用备了。”
他放下手,看上去已无殊异之色,
“炳烛,替我研墨。”
一下午的时间,足够快马疾行几十公里。即使立即去追,也决计追不上。
先斩后奏,先发制人……当真好得很。
郊外。
鼻尖传来的阵阵痒意,让顾至心中有了些许不妙的预感。
文若一定会生气……但应该,不会特别生气吧?
第57章 取信于人
“顾郎, 天色已暗,是否寻一处住所,休息一晚再走?”
“也好。”
此处距离博平城, 少说还有一百多里,明天早点赶路,总能在日落之前赶到,不必急于一时。
徐庶拥有丰富的赶路经验,时常在村落各地借宿。
他将昏迷的陈宫留在马背上, 趁着天色还未全黑,敲响了一家农舍的院门。
被虫蛀了几个孔洞的木门被打开了半尺,一个黑脸大汉的半张脸孔出现在木门后方, 眼中尽是防备与警惕。
徐庶取出钱币:“我与兄弟二人, 欲在贵舍借宿一晚……”
“不借。”
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激起的风扬起徐庶鬓角的碎发, 他却似习以为常,转身走向下一家。
“世道乱,提防心重一些, 对他们来说倒是好事。”
徐庶像是在为顾至解释缘由,敲响了另一家大门。
顾至扫了眼隔壁马背上的陈宫, 忽然就想起了曹操与吕伯奢的故事。
因疑结成仇, 一剑杀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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