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吊儿郎当地说着,一边倚靠在酒楼边的栏杆旁,仰首饮酒,任凭酒水泼洒出来落在前襟上,端的是豪放不羁,又懒散至极地望着旁边的慈航道人,语气真诚极了:“难道不该是这样的吗?”
慈航皱眉:“话虽如此,但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对了,什么殷小姐?满堂娇?”
他顿了一顿,想起了这一世金蝉子生母的名姓。
陆压道人点了点头,拍掌赞叹:“是极是极,就是这一位殷小姐。果然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殷小姐得了我们一句传音,想到佛子以后要面对的千难万险,日夜忧心不已,与她夫君商议之后,下定决心,培养孩子要从娃娃抓起!这不!经过他们二人十八年的努力,勤勤恳恳,日夜不辍,终于把金蝉子培养成了如今的模样!”
“至于那一点点的偏差……”陆压沉吟片刻,果断一挥手,“不足为道!”
慈航道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陆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苦恼地长叹了一声,勉为其难地坐直了身体,对着慈航语重心长地开口道:“佛曰:一个人的成长有着自身的发展规律,这个规律是客观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它自己要朝着魔幻现实主义的方向一去不复返,那我也,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啊。”
他无辜道:“总之金蝉子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我们能怎么办,总不能把他给塞回去让殷小姐再重新生一遍吧?”
慈航居然花了一刻钟的时间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这个提议。
很快,他摇了摇头:“不行,冥冥之中天数已定,西天取经已经不能再拖延下去了,若是此刻我们强行逆改天数,后续的麻烦只会更多。”
陆压摊手道:“那还能怎么办呢?不如我们就这么认了吧!”
慈航皱着眉头,苦思冥想了一会儿,又转过头去看那边的陈玄奘。
陆压挑了挑眉梢,笑盈盈地一道望去,又顺手整理了一下他的衣袖,将堪堪冒出头来的狐狸脑袋给塞了回去。
他们低下头去,看着坐在李二陛下旁边同他一道对弈的陈玄奘,继续听着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
李二陛下兴高采烈道:“那我该给你准备一份通关文牒,上面就写:东土大唐王皇帝李,驾前敕命御弟圣僧陈玄奘法师,上西方天竺国娑婆灵山大雷音寺专拜如来佛祖求经。倘过西邦诸国,不灭善缘,照牒施行——你看如何?就是给你找个去西域各国的理由嘛!”
陈玄奘点了点头,也很是高兴:“不瞒陛下您,我还未出生的时候,我娘殷小姐就曾梦到神仙托梦给她,说我以后要去西天取得真经,传予世间众生,救此众生脱离苦海,要她好好照顾我长大呢。如今一看,这不是正应和了陛下之言!看样子我生来就是要为陛下完成一统西域这个千秋伟业的!”
李二陛下惊喜极了:“是吗?爱卿身上居然还有这等缘法。这不是正巧了吗?”
陈玄奘也感慨道:“这就叫做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我听我娘提起这个梦的时候,还以为她是在哄我开心呢,毕竟我等了那么久,也没见到有神仙或者佛陀前来找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已经把我给忘记了。人间一年,天上不过区区一日,他们要是做什么事情把我给忙忘了,也是很有可能的啊。没想到,原来我娘的梦正是应在此处啊。”
李二陛下激动道:“爱卿——”
陈玄奘深情款款:“陛下——”
慈航道人:“……???”
慈航道人:“我们真的不能把金蝉子塞回去再重新生一次吗?”
陆压幽幽地叹了一声,拍了拍慈航的肩膀:“兄弟,想开一点吧。”
陆压:“与其想一些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不如你还是趁早下去同他们二人见面吧。你再不出现证明一下这本书叫做《西游记》,他们就要去搞自己的西游了。”
慈航:“……”
观世音菩萨抽了抽嘴角,托着自己手中的杨柳玉净瓶,衣裙翩翩,化出莲台,径直上了九重云霄,在万丈金光之中,现出了自己庄严的法相,出现在了大唐君臣与四方百姓的面前,决定为这歪到不知道哪里去的西游剧情,再做一次最后的努力。
也许大概可能……还来得及吧?
慈航不抱希望地想着。
*
通天望着面前的元始,眸光微微闪动着。
他的兄长仍然没有放开他的意思,低下首来,任凭两人的乌黑发丝缠绕在一处,亲密到不分彼此。在那样近的距离之中,他足以听到对方每一声轻淡的,仿佛压抑着什么情绪的吐纳声,轻轻浅浅,如同附骨之疽,缠绕在他的心魂处。
不知为何,他又想起了梦中所见的那位白衣仙人。
想起他垂眸望着他,抓着他的手腕始终不曾放手,眼底流露出隐约的不甘,又在他耳边缓缓开口:“倘若……这不是梦呢?”
可那确实是一场梦。
通天无比确信着这一点。
圣人的目光足以勘破这世间一切虚妄与幻境,除非他们自愿沉沦在其中,不愿意醒来,不然任何幻境都阻挡不了他们。他不至于看不出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却也为这个梦境的真实程度感到心惊。
为什么会这么像呢?
梦境里的兄长与梦境外的兄长,怎么能如此恰到好处地说出同一句话?
是巧合?还是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恰到好处的巧合?至于他自己……
通天闭了闭眼,又扯了扯元始的袖子,扬起脸唤他:“哥哥。”
元始应了他一声,冷淡的眼眸低垂,轻轻松开了他的弟弟,又重新握住了他的手。
他并不打算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这样糟糕的,无法言说的心思,他丝毫不想暴露在他弟弟的面前。哪怕他弟弟未必不能察觉,但,他依旧不想,这样绝望地去祈盼,去渴求他所想要的,完完整整的爱意。
天尊垂眸。
与其去祈盼,去渴求,他更习惯的是自己一步步地争取,反复谋划,直到将他弟弟的心连同他的人,一道束缚在他的身边,他想要的是通天的真心,想要的是通天全心全意,完完整整的爱,而不是那点施舍般的……吝啬的爱意。
还不够。
如今的那一点,还不够。
他想要更多的……全部的……
红衣圣人又拽了拽他兄长的袖子,歪头望着他:“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元始静静地看着他。
——你想要我说什么呢,通天?
却又道:“怎么了吗?”
天尊语气温和。
通天望着他:“哥哥,你现在想带我去哪里啊?是回天庭,还是八景宫?”
——回昆仑山,好不好?
元始道:“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通天歪着头,微微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
元始垂眸静静地望去,目光之中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贪心与留恋,只觉得他弟弟哪怕是蹙着眉睫的样子,也是极好看的。
还未等通天想出个所以然来,底下的人间便是佛光万丈。
西方的气运翻滚着,升腾着,属于玄门的气运被压在下面,隐隐带着几分不甘,化而为龙,在与对面的气运互相撕扯。圣人微微顿了一顿,垂首望去,眼底带着几分复杂的神色:“西游量劫……”
终于,他一心期盼着的西游,要开始了吗?
第178章
陆压仍然坐在栏杆边上,边饮酒,边遥遥望着那位阐教的慈航道人,如今西方的观世音菩萨。
万丈佛光之中,白衣大士眉目悲悯,合掌对着底下的唐王说着什么,旁边的陈玄奘听得怔然,困惑至极地望着面前的观世音菩萨,像是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之间他娘殷小姐的梦就变成了事实,而他则骤然变成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佛子。
陆压静静地看去,忽而心头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到底是做一个普普通通,无知无觉的凡人陈玄奘好,还是做那个西方灵山的佛祖二弟子金蝉子更好?
不过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意义,因为诸天神佛都不容许金蝉子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他既然承担了西游的使命,就如同千年之前封神大劫中的姜子牙一样,注定是要踏上这条道路的。
他们是这场劫运之中的“劫运之子”,是大劫之中微不足道却又至关重要的一部分,所有人的行动都要围绕着他们转,即便他们事实上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争。
陆压想起了他千年之前曾经帮助过几次的姜丞相,如今不知转世轮回了多少次,哪怕是故人相逢,恐怕他也已经认不出他了吧?
他很快摇了摇头,举杯饮尽,风流洒然。人生在世本就苦乐交加,以苦为多,又何必再自寻烦恼?不如将苦闷之情皆付于杯中之物,一口饮尽便罢。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岂不妙哉?
陆压懒洋洋地眯着眼,只觉得生活惬意得很,只要等到慈航道人同金蝉子说完,说不定他们这一行人的任务就差不多完成了,而他也可以安安心心地回到他的浮屠山上,继续过着他安闲舒适,顺手养养小狐狸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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