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轻轻一笑,并不去反驳她的话。
水榭亭台之外,雨声淅淅沥沥,敲打在池中的莲花之上,那声音宛如一支小调,听起来颇有韵味。
女娲瞧了眼桌案,亦轻轻执起一壶酒盏,慢慢地饮着。
她似是漫不经心,又仿佛随口一问:“若是师兄呢,你会选择哪一方?是玄门,还是佛道?”
通天也很随意地回答她:“倘若我都不选呢?”
女娲低低地一笑,语气分外笃定:“那他们四个,怕又是要联起手来打你了。”
通天:“到时候,师妹就又在这三十三天中静看为兄挨打?”
女娲想了片刻,竟也点了点头,又重复了一遍她的说辞:“人间红尘纷扰,转眼便是沧海桑田,我等既已成圣,又何苦再去涉那量劫?不如就此放下,自有一场逍遥自在,无忧无虑。”
通天笑问:“师妹这话,可能骗得了自己?”
女娲也笑:“或许也能骗得过别人呢。”
这两位玄门的师兄妹,亦是曾经在洪荒中相交多年的友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彼此试探着彼此的心思。
既有清风明月,又有美酒佳肴,那聊聊,也就聊聊呗。
女娲微微一笑,又将话题扯了回去:“师妹还记得当年,元始道友待师兄你一向很好,有时候看到你与旁人交好,都会嫌弃对方碍眼几分。”
通天也认真地点了点头:“事实上,他现在也待我很好。”
圣人的语气平淡极了:“每一次我看到他的眼睛,看到他眼底倒映着的我的影子,便有短短的一刹那,又为他心动了一次。”
女娲抬起首来,直视着通天的眼睛,似在确认他所说的话的真实性,通天也大大方方地与她对视,任凭她看清他眼底的情绪。
女娲仿佛有片刻的意外,很快神色又恢复了正常:“原来如此……师兄现在还爱着元始道友啊。”
女娲:“只是这样的话,师兄大概会过得很辛苦吧?”
通天微微一笑,神色自若:“还好,不算什么。毕竟对为兄而言,爱就是爱,恨就是恨,我自己能分得清楚就可以了。”
女娲微微颔首,旋即一笑:“师兄倒是洒脱,反而是师妹我着相了。”
她说着又执起杯盏,仰首饮尽,转而对通天道:“师妹自罚一杯。”
通天也陪着她一道饮酒。微苦的酒水入口,回味又辛辣几分,待到一口饮尽,偏又生出几分怅然若失之感。
一杯一杯复一杯,月上中天之时,圣人便已然半醉。乌发红衣,眸光流转,只以一手撑着脸颊,维持着半醉半醒的姿态。又是何等的意气风流,张扬恣意。
女娲看着通天,以袖掩唇,笑得眉眼微弯:“师兄这副模样……可惜元始道友是瞧不见了,若是换做以前,他大底是会来亲自接你的。”
通天也笑,唇角上扬,眼底透着几分纯粹的暖意:“是了,兄长他向来是不肯我在友人家中过夜的。”
他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酒盏:“……事实上,他也不喜我喝那么多的酒。我现在这样,换做以前,回到昆仑山后,他定也是要责怪的。”
女娲幽幽一叹:“当年我就好奇极了,元始道友恨不得事事都替你安排好,生怕我们这群人玷污他弟弟纯洁的心灵,又管着你不许乱交狐朋狗友——他管你管的那么严格,你到底是怎么忍下来的?”
通天慢慢道:“也许是因为……他毕竟是我的哥哥吧。”
女娲问道:“那现在呢?”
通天微微掀起眼眸,眸光流转生辉,湛然有神。
他望着女娲垂眸望来的姿态,忽地展颜一笑,那副容颜灼灼,顷刻间胜过这世间无数:“现在啊?他自然也是我的哥哥啊。”
通天:“昔日不周山立誓许诺,洪荒见证,天道见证,就连大道也曾见证:我与太清老子、玉清元始,自然是生生世世、永生永世的至亲兄弟。”
“怎么,师妹不信吗?”通天弯眸笑道。
女娲看着眼前的红衣圣人,恍惚间瞧见了曾经的上清通天,曾经在不周山中,她第一次见到的上清通天。
彼时的通天真人被他兄长牵着手,一步步地从不周山上走下来,碧色的衣摆轻拂过地面,又忽地抬眼看向了他们兄妹二人。那时候的他便已经生得很好看了,等到后来长成之时,这份好看又已然超过了世人对他的所有想象。
“不知两位道友从何而来,可否交个朋友,”他欣然一笑,“我是上清通天。”
他是上清通天,他身边的是他的两位兄长。三清之间的清气流转,彼此交融,是真真正正的“同气连枝,福祸相依”。
而非现在这般,无论他们掩饰的再好,也无法掩盖的事实:昔日的盘古三清……终究是不复三清。
女娲轻轻一叹:“师妹我自然是相信师兄的。”
通天笑了一声:“那师妹可已经做出了选择?玄门,佛道……在这里面,师妹想选谁?”
女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如师兄还是先同师妹说说,你今日到底是为何来拜访我这娲皇宫吧?”
第28章
紫藤萝深深浅浅地垂挂了下来,在云榻上沉睡着的圣人,却仿佛永远也不会醒来。
太清圣人坐在榻边垂眸望着他的弟弟,身旁的檀色药炉上熬煎着新的一帖汤药,微微苦涩的药香萦绕在室内,久久不曾散去。
他微微俯下身,先是探了探圣人额间的温度,翻看了一下他的眼睑,又看了看舌苔的颜色,接着十分顺手地搭上了他的手腕。这一趟流程下来可谓是行云流水,熟练极了。
眉眼苍白的青年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眸,微微抿着失去了血色的唇,任由他检查,却始终不肯睁开那双在封神量劫之后愈发显得难以捉摸的眼眸。
太清圣人见状,便又不由轻轻叹了一声。那声叹息飘散在空气之中,轻到几不可闻。
“还是不肯醒吗?”
负责煎药的童子轻手轻脚地将药端了上来,放在太清圣人的手边,又迅速退了出去,顺手将门带上。
太清圣人看了看那药,又想了想刚刚被他竭尽全力劝走不要打扰他治病救人的仲弟……算了,他喂就他喂吧。
他干脆地扶起了通天,令他半靠在云榻边上,便端起药碗,轻轻将一勺汤药吹凉,方才将之递到了通天唇边,看着他喉结微微动了一下,无意识地将汤药吞咽了下去。
那双熟悉的眉眼微微颤动,仿佛随时都能睁开来看他,又朝他投来似笑非笑的一瞥。只是长兄再度看去,便又知道那只是他的错觉。
他的幼弟仍然闭着眼眸,眉尖微微蹙着,不知道陷在哪一处梦魇之中。
也许是封神吧?
太清圣人这样想着,又舀起一勺汤药,递到了通天唇边,十分耐心地看着他一点一点喝了下去。又不忘拿起旁边的云帕,替他轻轻擦了擦唇角。
他真是一个好哥哥呢√
倘若忽视掉通天身上的部分伤势与他脱不了干系这个事实,太清老子确实是一位十分靠谱的长兄了。
后世有“谁主张,谁举证”这一说法,换到太清老子身上,那大概就是“谁打的,谁来治”这样的地狱笑话了吧?
毕竟通天圣人的封神旧伤颇有些是拜他所赐,时至今日,亦是太清圣人苦逼地寻找各种方法,耗费大量天材地宝来捞他弟弟。
世间因果循环,也不过是区区一千年,便又倒了个头。
谁又能知道自己当初造成的“因”,会酿造出怎样的“果”呢?
太清圣人微垂着眼眸,慢慢地将这一碗汤药喂完,方才把药碗随手搁下,一手搭上了通天的手腕,再次为他把了一次脉。
片刻之后,他又痛苦地伸手揉了揉眉心,长长地叹了一声:“没道理啊,怎么会昏迷这么久呢?难不成是心病还须心药医?”
他看着眼前的红衣圣人,神情苦恼极了,忍不住发出了灵魂询问:“通天?你在吗通天?你听的到为兄的声音吗?能给个回应吗三弟?”
“你这样一直昏迷,为兄很难办的你知道吗?”太清道,“你仲兄向来把你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旁人动你一下他都得和对方急。你要是一直不醒,怕是连为兄也要挨打的啊。”
太清圣人道:“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既然学医救不了你,那我们就试试玄学吧!”
差点忘了,他们可是玄门的圣人呢!
是时候展现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专业对口了!
太清圣人面容肃穆,将搭在通天圣人手腕处的手收回,下一瞬便干脆利落地点向了通天的眉心三寸处!
竟是打算一探圣人的灵台方寸!
紫府之中,百无聊赖的魔祖骤然睁眼,猩红的眼眸注视着外界的太清圣人,忽而勾唇一笑。
“来的正好!”
祂自然不会动用属于魔祖的力量,要是真用了那乐子可就大了,但他的合作伙伴在此之前,可是给了祂颇大的权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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