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无私地帮助他,指引着他。
石猴记住了那些恶意,也记住了那些善心,知道这世间人有千面,变幻莫测,远比花果山上众猴之间的打闹玩乐复杂上千百倍。
他从人群中经过,看着他们或警惕或好奇,或嘲笑或惊异的目光,只觉得自己心中一派平静。
可是神仙呢?佛祖呢?
他想要求得的长生之道到底在哪里呢?
石猴苦恼极了,他遇到山川便往山上去寻,遇到岛屿便去岛上寻觅,他四处打听着神仙的所在,却只听得那些人道:“这座山上曾经是有神仙的,只是后来,神仙不见了。”
石猴问:“神仙都去哪里了呢?”
那人便讳莫如深地指了指头顶的天空,对着石猴道:“那些神仙啊,如今都去天上做神仙了。”
石猴听得十分糊涂,对方却不肯再对他多说,只摇了摇头给他指了另一个方向:“去那边看看吧,也许那里还有神仙留在这世间。”
石猴只好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渐渐地,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曾经有过一场浩大的量劫,有无数的神仙陷于劫数之中,或身死道消,化为灰灰,或入了天庭,在那天上做一个小官。侥幸活下来能够拥有自由身的神仙们,多数又心灰意懒,不再理会红尘俗世,兀自闭关静修去了。
有人问他:“知道了这个之后,你还想去求那长生之道吗?”
连那逍遥自在的神仙也未必能得以自由,量劫一起,任他如何通天修为,最终也沦为劫数中的一抹灰烬。
石猴想了想,仍然点了点头:“要去的。”
他不去求长生,便注定面对寿元耗尽、天人五衰的局面,与其担心那缥缈无垠的劫数,倒不如把握住他的现在。
石猴很是自然地想:路总要一步一步地走,饭总要一口一口地吃的嘛。总不能在第一步还没有迈出的时候,就开始担心后面第九百九十九步时发生的事情了,那岂不是杞人忧天吗?
他谢过了那人的指点,又扎好了一个新的木筏,便又乘着它出了海。在他寻觅长生之道的第九个年头,他兜兜转转的,被那顺流而下的风送到了西牛贺洲。
*
“观棋柯烂,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苍迳秋高,对月枕松根,一觉天明。认旧林,登崖过岭,持斧断枯藤。”
“收来成一担,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无些子争竞,时价平平。不会机谋巧算,没荣辱,恬淡延生。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林间的樵夫举斧砍柴,一边用力,一边唱歌,丝毫没有发觉旁边的树丛微微晃动,从中探出了一只头上插着草叶的石猴。
石猴被他的歌声吸引,目不转睛地朝着他的方向看来,接着就露出了高兴的神色。
他满心欢喜地想:“他遍寻不得的神仙难道就在这里吗?”
石猴毫不犹豫地从树丛中跳了出来,抖了抖自己身上沾染的草叶,便对着那樵夫拜了下去:“老神仙,老神仙,请收我为徒吧!”
那樵夫被飞来一猴吓得一怔,听到他的话后更是慌张,他连连摆手否认道:“休要胡言,我哪里算得了什么神仙。”
石猴问:“你若不是神仙,何故说出神仙话来?你听‘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黄庭》乃是道德真言,玄门妙法,你既然懂得这个,如何不是神仙?”
那樵夫大笑,给石猴指了指山上的方向:“这词可不是我自己编的,而是那山上的神仙教给我的。他见我常常烦恼,便将这词教给了我,让我时不时地念上一念,好排遣心中的烦忧。”
石猴闻言,却是更加恭敬地拜了下去,目光炯炯有神,像是汇聚了天地之精华:“还望老人家指点神仙所在,我寻求长生之道已有足足数载,只求能寻得一位真正的神仙拜他为师!”
樵夫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微微奇道:“你这猕猴,不好好享受人间之趣,何故要耗费时间在这无用之事上,学那些帝王将相费上无数光景寻求长生?”
石猴道:“我求长生,不为功名利禄,只为了我自己。”
樵夫道:“既是为了自己,便更该去珍惜眼下的日子,而不是去追求那缥缈无垠的天道。”
石猴又道:“我同样不是为了追求天道,我只想跳出那六道轮回的桎梏,从此逍遥于世间。”
那樵夫将“逍遥世间”这几个字念了数遍,面上的神情介乎于怅然与叹惋之间,仿佛痴了一般,又对着那石猴道:“曾经也有一群逍遥自在的神仙,他们居于蓬莱仙岛之上,往来皆是同道之士,享受着世间清风明月、海波徐来之景,只是后来他们依旧为了自身痴妄入了红尘,毁去了那一身逍遥。”
“那所谓的逍遥快活,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人生在世,何处不是囚牢?你花费数载光阴在这无用之事上面,同样是不知不觉入了樊笼啊。”
石猴静静地听着樵夫讲述着那一个个曾经发生的故事,又在他停下时开了口:“即便如此,我仍然要求那长生。”
樵夫摇了摇头,一边叹着“痴儿”“孽障”,到底给他指明了前路。
“在距离此处不远有一座山,名为灵台方寸山,那山上有一座洞府,乃是斜月三星洞,里面住着一位名为菩提祖师的神仙,在他那里有你想求的长生之道。”
石猴俯身拜下,甚是感激地给樵夫行了一礼,便毫不犹豫地朝着他指的方向前行。
只留下樵夫一人微微摇头,下一个瞬息又消失在了原地。
*
通天于冥冥之中有感,睁开眼眸朝着远处望去,在那海水冲刷的地方,有一只小小的木筏停靠在那里。
那只石猴仰起首来望着这片崭新的大陆,目光仍然如同初见时那般炯炯有神,像是汇聚了天地造化之灵气。
他莫名地笑了一声,又对着旁边的元始道:“哥哥,他来了。”
元始“嗯”了一声,仍然垂眸替圣人梳理着他长及腰间的长发,并不是十分在意是有一只石猴,还是一只金猴银猴的前来拜师求道。比起这个,分明是眼下该给他弟弟梳个怎样的发式,又戴个什么发冠更为重要。
他耐心地打理着那柔顺地披散下来的乌发,看着那墨色发丝如同最为上好的绸缎一般从他指缝间流淌而过,又微微低下头来,从身后轻轻拥住了圣人。
两人相依相偎,耳鬓厮磨,是再亲密不过的姿态。
“如此,你可算是得偿所愿了?”他的语气微凉,透着隐约的寒意。
通天低眸笑了一声:“是啊。”
确确实实是得偿所愿。
看样子,准提当时被他发现之后就当机立断收手了呢,没有妄想着进一步来插手这件事。又或者是……他觉得做到这一步就已经够了。
毕竟圣人的眼里向来只有与他地位相同的其他圣人,哪里会真的低下头去认真去看那些他们眼中的蝼蚁呢?
不过这也恰恰方便了他,至少他答应他师妹的事情是可以做到了的。
通天这么一想,唇边微微扬起几分明艳笑意,眉眼舒展开来,像是一颗落入盈盈夜色之中的夜明珠,愈发显得夺目耀眼。
元始微微垂了眸,从镜子中望见了红衣圣人此刻的神情,捏着木梳的手微微一紧,又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声:就这么高兴吗?
他似乎有几分不满,又忍不住将怀中之人抱得更紧,引得圣人回过头来,慢声同他抱怨道:“哥哥!”
“嗯。”元始应了一声,略微松开了一点,却仍然牢牢地将圣人困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像是守护着自己绝无仅有的珍宝似的,近乎吝啬地守着他的弟弟。
通天对上了天尊微微暗沉的目光,不由得又叹了一声,随即警告道:“哥哥,你已经梳了我头发半天了,再梳不好就让我自己来梳!”
“马上就好了。”元始的声音依旧很冷静。
“真的吗?”通天对此表示十分怀疑。
元始道:“真的。”
在最后通牒之下,哪怕是追求极致完美的强迫症也会有短暂治愈的时候,很快元始便微微直起了身体,看着面前红衣玉冠,眉目如画的圣人。
他坐在铜镜面前,懒懒散散地瞧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又轻轻地笑了一声:“哥哥就为了这点事情非要折腾这么久,总觉得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元始的神色丝毫未变:“那只石猴已经到山门那里了。”
通天方要往外走的步子微微一顿,侧首瞥了元始一眼,似笑非笑道:“哥哥,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转移话题的方式非常生硬?”
他说完就轻笑着推开了门扉,只留下元始一个人伫立在原地。
天尊微微叹了一声,心想:除了你,谁还敢这样同我讲话呢?
……
烟霞散彩,日月摇光,千株老柏,万节修篁。
门外奇花布锦,桥边瑶草喷香。石崖突兀青苔润,悬壁高张翠藓长。时闻仙鹤唳,每见凤凰翔。玄猿白鹿随隐见,金狮玉象任行藏。细观灵福地,真个赛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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