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妖量劫早已成了过去,哪怕曾经的妖皇帝俊和东皇太一再怎么惊才绝艳,已经逝去的人,是不会有人再记挂在心上的,自然,也不会有人想着去为他们讨个公道。
无论是成王败寇,亦或是王成寇败,输家永远都是输家,唯一值得思考的也不过是,到底是谁从巫妖量劫中得到了好处,他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如此而已。
通天想得出神,又在听到渐渐靠近的脚步声时微微回过神来,如寒梅般冷淡的气息被那人轻轻带入了庭院之中,无声地浸透了他的感知。
分明是最为冰冷疏离的香息,此时此刻却显得格外有侵略感,令他的思绪不由得停顿了片刻。
他似乎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并未再往前踏出一步,只静默无声地注视着他的身影,像是等待着他转过头来,一眼便可以瞧见他。
通天忍不住去想:要是他始终不转身呢?那他又该拿他怎么办?
他这样想着,也便这样做了。
就好像始终不曾察觉一般,一身散漫的红衣圣人伫立在满园的梨树之前,专注地凝望着斜伸下来的一枝梨花。
他的手指轻轻抚上那如雪般皎洁的花瓣,又俯身轻轻吻着一朵将开未开的花苞,那花苞轻轻擦过了柔软的唇瓣,带来浅浅的细腻的触感,衬得那本就鲜妍的唇愈发动人。
元始微微敛了下眉,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人的唇上。
他曾经品尝过那唇齿的滋味,在每个意乱情迷的瞬息,亦在偶尔出现的梦境之中。他弟弟有的时候予取予求,眸光潋滟地注视着他,眼底盛着盈盈的笑意;有的时候却满身抗拒,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逼得他不得不强行板过他的面容,迫使他始终凝视着他,方才俯下身去,听着那隐隐低哑又混杂着难耐的哭泣声。
他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眸光也愈发的深了。
虚幻的梦境对现实中的人来说毫无意义,可是有的时候,虚幻本身就是它的意义所在。只有在梦境之中,当他清醒地意识到他在做梦的时候,他才能这般放肆大胆,做出一切现实中绝不可能做出的举动。
倘若此时此刻亦是一场梦境的话……
元始垂落了眼眸,微不可查地叹息了一声,到底是轻轻走了过去。
他们两人之间,总要有一个来打破如今的僵局的。
“……通天。”天尊唤着他弟弟的名字,声音很轻很淡,比周围飘落的梨花花瓣还要轻柔三分,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而那人也终于转过身来,静静地望向了他。
只一眼,他眼底的星辰宇宙都尽皆消弭殆尽,只剩下了他弟弟弯眸含笑的模样。
“哥哥。”
元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又抬起另一只手仔细地替他拂去发间沾染的落花。通天任凭他动作,只微微仰起首来看他,眸光纯粹,一如往昔之人。
他的眼角余光瞧见这一幕,一颗心似也柔软了下来,微微放下了手,又将他弟弟轻轻拥入了怀中。
先前燃灯开口时的愤怒、不安乃至于那些难以言说的深埋于灵魂深处的惶恐,都无声地消融在了这样一个比春风还温暖的怀抱之中。元始的心忽而安定了下来,只静静地,愈发用力地抱着怀中他心心念念之人。
“通天。”
他微微柔和了眉眼,像是心满意足了一般,又唤了一遍他的名字。
通天仰起首来看他,仿佛能从他兄长的面容上猜出他此刻在想些什么。元始的心思近来确实十分好猜,几乎是不加掩饰地展现在了他的面前。换做以前,大概他也会很高兴吧。
只是如今……
通天微微叹了一声,又弯了弯眉眼,笑着问元始:“哥哥就这么喜欢我吗?”
天尊却摇了摇头。
通天微微有些讶异,又见元始静静地望着他许久,原本冷清的容颜似冰消雪融,仿佛在刹那间万物复苏。他微微弯起了唇角,绽开了一个犹如昙花盛放时的笑容,轻声对他道:“通天,我爱你啊。”
不是喜欢,是爱啊。
天尊闭上了眼,轻轻拥抱着他,以一种近乎梦呓一般的语气道:“……我爱你啊。”
爱是克制,是忍耐,亦是明知可望而不可及,却依旧忍不住去伸手触碰;是满心满意、心心念念唯有他一个人,会因他的一举一动介怀,会不安,会惶恐,却又在得到回应时化为满心的欢喜。
爱就是他望见通天时,心中唯一存在的情感。
洪荒初开的天地之间,万物尚且懵懂,四野空空荡荡,而他在第一眼瞧见他弟弟的那刻,却已然拥有了整个色彩斑斓的世界。他来了,于是他的世界便有了色彩。
昆仑山上的万千风雪亦为之止息,只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
——那是属于他们二人的,命中注定的动心。
是劫数,亦是缘法。
“原来如此……”他听见通天的声音,轻轻地落在他的耳畔,“哥哥是爱我的啊?”
元始道:“是。”
“真好啊。”通天似乎叹了一声,又弯眸笑了起来,眉眼灼灼,天真又纯粹,“我也很爱哥哥呢。”
元始终于忍不住睁开眼来,怔怔地望向了怀中之人,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响。
一切都如梦境般美好,他们两人本来就该如此,是一对两情相悦的神仙眷侣。世间人人皆知他们亲密无间,无人能在他们之间插足半分,而他们也会这样永远地走下去,直至洪荒的尽头。
“通天……”他又唤了一遍那人的名姓,反反复复,直至生死难忘。
通天仰起首来看他,他的眼底映入了元始天尊的身影,那么清晰,一笔一划都像是有人将之刻在了他的心里。
他兄长的模样他从诞生之初便已经看起,早已远不止千万遍,怕是在不知不觉间深入了骨髓,哪怕失去记忆轮回转世,亦能在擦肩而过的瞬息回想起他们前生的纠缠。
他自然是爱着他的啊。
他应该是爱着他的。
爱?
爱是个什么东西?
通天闭上了眼眸,任凭元始俯身轻吻着他的眉心,梨花纷扰,纷纷落在他们两人之间,果真像是落下了一场盛大的雪。
人间的都城之中春光正好,春日照得人暖融融的,街道之上人来人往,各自顺着各自的道路奔忙着。孩童好奇地看着枝头的梨花,忍不住去摇上一摇,看漫天落花纷纷似雪,又笑着去问旁边的爹娘何时这梨树才能结果,让他吃上好吃的梨子?
这是通天从紫霄宫中归来的第十几个年头,具体的日子,他已经懒得去记了。
第70章
“风希亲启:
昨日我从燃灯手中得一秘辛,其言昔日下落不明的金乌十太子如今正待在西方,化名为乌巢祖师。当年的十日之乱亦有内幕,或为准提所为,只是贫道思虑再三,亦不知准提插手其间有何图谋,其背后或许同样牵涉了茫茫天机,不可轻举妄动。
念及我们昔日为了寻回小金乌颇耗了一番心力,贫道特意提笔以告,还望师妹珍重。
上清通天”
娲皇宫中,女娲轻轻将信笺放在烛火上焚烧,望着妖异的火焰一点点吞噬掉了上面的全部字迹,方才微微垂落了目光,重新坐了回去。
只剩一条尾巴的九尾狐从一旁窜了上来,熟练地在她怀中蹭蹭,好奇地仰起首来看着她面上的神情。女娲低头摸了摸她的头,神色中隐隐带着几分幽深之色,不知何时已经现出了人首蛇身的本相。
碧色的瞳仁中泛着冰冷的色泽,透着隐隐危险的气息。
“西方啊……”
原来在封神量劫之前,西方的圣人们便已经开始插手发生在东土之上的劫数了吗?不仅如此,还能瞒天过海,令他们都查不出来背后的主使人……
女娲平静地闭上了眼眸,再度睁开时,又仿若无事发生一般,提笔写起了回信。
“此事师妹已经知晓,断然不会随意行事。随后我会派人去西方一探究竟,验证事情的真伪。若是此事为真,我会寻找机会同他接触,一旦有了消息,师妹定会及时告知。
至于燃灯,此人不可轻信,师兄莫要留他太久。此人虽是小人,亦能祸害大局。
风希”
她匆匆写完,又将信笺用秘法送了出去,方才垂落了目光,深深叹了一声。
倘若当初她没有答应帝俊去保下妖族的话,或许会自由许多吧,至少不必这般瞻前顾后,畏头畏尾的。
只可惜,岁月如同东逝之水,向来不肯为任何一个人回头。她注定只能静静地坐在这娲皇宫中,用片刻的时光来思念故人,然后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女娲一边想着,忽而往九幽冥府的方向望了一眼,碧色的眼眸如同一汪深潭,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后土……
却不知她这位故人,是不是偶尔也会升起同她一样的想法呢?
这个念头只在她脑海里存在了片刻便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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