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似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微微抬首与他对视,长睫微微动了一动,又轻轻垂落下来掩盖了他眸底的情绪。
元始……
他叹了一声,又淡淡地扫过燃灯倒下的身躯,忽而莫名其妙地想道:其实,燃灯当初并没有猜错。
只不过他无论猜对还是猜错,都不妨碍他杀他便是。
*
白玉堆砌的高台之上,慈航欲言又止地望了一眼燃灯古佛的身影,对着旁边的佛祖道:“这就死了?”
佛祖淡定道:“不然呢?”
慈航想了想便释然了:也是,燃灯他既得罪了他师尊,又得罪了他小师叔,能活这么久也不容易了。只是没想到最后是小师叔先动的手,当真是干脆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的。
人是当场噶的,走的也很安详。毫无抢救必要,十分节省资源。
他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对着旁边的佛祖道:“到时候师兄打算怎么跟人解释?”
佛祖平淡道:“就说他回西天极乐世界了。”
有问题吗?一点问题都没有啊!这难道不是回西天极乐世界了吗?
死了难道就不算了吗?算!必须得算!
慈航:“那圣人那边……”
佛祖微垂了眼眸,平静道:“通天圣人不都已经道过歉了吗?够给他们面子了。”
好像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了呢?
慈航仔细一想,不禁感慨道:“小师叔比起以前,行事着实是温和多了啊。”换做从前,别说道歉了,不连着西方二圣一起揍了都算是好的。
温和吗?
佛祖微垂着眼眸,压下了眸底一点冷意,又望了一眼燃灯,忽而抬起了手。那柄插在他身上的冰冷长剑微微一动,倏地脱离了地上之人的身体,落到了佛祖的手中。
佛祖抓着那剑,眸光一扫燃灯。那人便如一阵烟般,风一吹便散去了。只在原地留下了一座熄灭了的灯盏。
“这是……灵柩宫灯?”慈航望了一眼,颇有些讶异地开口道。
佛祖不语,只微微垂落了目光。
那灯盏之上忽而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缝,在佛祖无悲无喜的视线之中,一寸一寸地开裂,直至彻底化为齑粉。
慈航看了看灯,又看了看佛祖:“好歹也是先天灵宝之一。”
佛祖淡淡道:“怎么,师弟想要?”
“那当然是不要的。”他又不缺法宝,而且一想到这灯是燃灯所化,他就觉得寒碜。
佛祖摇了摇头,将那长剑收起,又遥遥望向了远处。他师尊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人群之中,再也瞧不见了。他又看了一眼底下隐隐带着几分明悟之色的人群,忽而停止了讲道。
天花乱坠的异象之中,佛祖拈花一笑,身影于虚空中缓缓消散。
“六百载后,人间重逢。”
浩荡的声音回荡在众人的耳中,令他们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怅然若失地望着佛祖离去的身影,想要挽留,又觉得自己贪心过甚,最后只得无奈地摇头安慰自己。
这世间有谁能亲眼见到西天佛祖?
又是怎样的机缘让他们得以听到这一场讲道?
人生在世,莫不过“知足常乐”四字罢了,过于贪心之人,早晚要失了天地的眷顾的。
只剩下慈航一人依旧留在原地,深深地叹了一声,认命地收拾起残局来。
*
无论三界如何议论纷纷,终究是与通天无关的。
他任由元始牵着他的手,唤来祥云离开了洛阳,闭目安静地想着自己的事情。
燃灯已死,在西方应该没有几个人可以给多宝使绊子了,就是接引和准提还有点麻烦;佛法既已经传入东土,再发展个几百年的,也就该轮到金蝉子转世轮回,前往西天取得真经了,在那之前,他要再好好教一教悟空;至于那位陆压道人,还是等一等风希的消息吧……
不知道罗睺如今长得怎么样了?不会还是一朵迎风摇曳的小白花吧?真是让人头大啊。
通天幽幽地叹了一声,又睁开眼眸望向了身边之人。不出所料,元始也正低眸望着他。
见他睁开眼,又温柔地问道:“怎么了吗?”
通天想了片刻,拽住了他宽大的衣袖:“元始,我想回一趟东海。”
那人的眸光似乎暗了暗,揽着他腰的手也收紧了几分,半晌方才若无其事地问道:“怎么突然要回去?”
通天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出来这么久了,总得回去看看。”
元始便不说话了,只重新调整了祥云前进的方向。
通天等了半会儿,略微有些奇道:“哥哥不问我什么时候回来吗?”
元始不语,只垂落了眼眸,静静地凝视着他弟弟的面容。
若是我问了,你却说不回来了,你想让我如何呢,通天?
“你想回来的时候,就回来便是。”天尊嗓音冷淡,停顿了片刻,又轻轻道,“我会在八景宫等你。”
通天看了看他,微微弯起眉眼,对他一笑:“哥哥倒是和以前不一样了。那时候在昆仑山上我总缠着你说要下山,而你总说不许,如今想来,却忽而有些许怀念。”
元始似是一怔,他垂落了眼眸,无声地望着身旁之人。
通天与他对视,唇边的笑意愈发柔软:“你总说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像我这样的容易被骗,要乖乖地待在昆仑山上,不要随便乱跑。要是被人骗走了,你就再也找不到我了。”
元始敛了眉眼,淡淡道:“但你还是跑出去了。”
“不过也没有被人骗走,不是吗?”通天道。
提及往事,元始的眉睫动了动,不由垂眸定定地望着他,眼底似有片刻的恍惚。
他弟弟一向是喜欢跑出去玩的,明明当初他不愿意通天经常离开昆仑山,怕他在他看不到的时候受伤,也担心他被外面的世界吸引,再也不愿回到这个只有无尽苍茫荒雪的地方,可是只要通天缠他一会儿,他不知不觉地就答应了下来。
老子曾经问过他的,既然那么不舍得,为什么不干脆把通天关起来算了?
弟弟不听话怎么办?打一顿就好了。
要是乱跑呢?那就打断腿把他关进小黑屋里。
这样的话……弟弟就再也逃不掉了。
元始的眸光微微暗了下来,定定地看着面前眸光潋滟,笑意盈盈的红衣圣人。
可是到了最后,他依旧不舍得动手,只能放任通天时不时地出去,尔后便在昆仑山九万重的玉阶之上,静静地等待他回来。
再后来,他就在西昆仑上种满了桃花。
三千桃花烂漫又多情,通天站在桃花林中,凝望着眼前纷扰的落花,又在某一个瞬息回眸望向他。此情此景,落在远离红尘俗世的昆仑山上,多像是世间难得的绮梦。
但他最终,到底也没有留下他。
“……”
元始微微蹙起了眉头,抬手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自己的脑海中泛起了一阵尖锐的疼痛。那疼痛来得来势汹汹,莫名其妙,令他的神色骤然难看了一瞬,偏又在转瞬之后消失不见。
通天离他颇近,瞬间便察觉到了元始的不对。
圣人拧起了眉头,下意识扶住了身边之人:“元始?”
元始闭着眼眸不语,只忽而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低低地喘息着,嗓音低哑,像是不满足于仅仅抓住了他的手腕,又忽而伸手将他整个人都拥入了怀中。
通天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望着他神色莫名苍白的兄长,皱了皱眉头,又轻轻抬手抚上他的眉心:“哥哥这是怎么了?不如我们先回八景宫?”
还是那句话,虽然他们长兄大多数时候都十分欠揍,但是有的时候还是颇为有用的,就比如说现在,通天就不由自主地想念起了他。要是老子在这里的话,大概就能应对这一突发状况了吧?
不然怎么说是曾经亿万年的兄弟呢,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他们总会在同一种境况下突然想起老子。
(长兄:呵呵。)
元始只垂落了眼眸,微微摇头:“无碍,为兄无事。”
通天有些怀疑地看着他:“真的吗?”
元始叹了一声,轻轻拥抱着他,又在他耳边轻声开口:“通天是在担忧为兄吗?”
那人的身躯忽而僵硬了片刻。
元始轻轻笑了一声,并不计较,连语气都柔和了下来:“若是通天当真担忧为兄的话,就早点回来吧。”
他说着,又低头吻了吻他弟弟的眉睫,小心翼翼的,不沾染丝毫情欲之色:
“只要你回来,为兄的病自然就会好了。”
通天静静地看他,微微掩了眉眼:“哥哥又在胡说八道了,弟弟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哪能令你药到病除。”
可你就是我的心病啊。
天尊平静地想着,又轻轻拥紧了他,句句都似温柔入骨,字字皆带蛊惑之意:“早点回来,好不好,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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