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下意识扶住自己的脑袋,隐约中感觉到了一阵耳鸣,列车的灯光显得有些昏黄,如同老照片那样蒙上了一层滤镜,世界像是隔着磨砂玻璃那样变得朦胧不清。
“丹恒乘客...”
“丹恒乘客!”
下一刻,他恍然回过神,眼前的一切都重新清晰了起来,刚才的恍惚就好像是他的错觉一样。
帕姆有些担心的看着他,“丹恒乘客,你还好吗?”
丹恒知道刚才那绝对不是自己的错觉,可他看着列车长湛蓝的大眼睛,却还是露出了一个幅度不大的安抚的轻笑,“我没事。”
虽然他是这么说,但当天晚上,列车长还是早早的打开了资料室的房门,将还坐在智库前小青龙赶上了床睡觉。
“既然刚才已经有点不舒服了,就不要强行勉强自己帕!病人就应该有病人的样子!早点睡觉帕!”
丹恒听着心下发暖,却也有些想笑,他想,真应该让列车长看看丹枫修养时的样子,不仅不顾伤势连夜溜出丹鼎司,睡觉的时候都还不安分。若是列车上的人敢这么搞,恐怕在伤愈当天就回迎来帕姆的制裁。
他没有拂了列车长的好意,顺着它的催促躺上了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久违的回到了列车,有一种难得的安心感,原本还神思清醒的他一沾枕头就感到一股困意迅速的缠了上来。
他清晰的感觉到了自己的意识在下坠,坠入一片无垠的黑暗之中,他本该在这片浑噩的黑暗中暂停自己的大脑得到短暂的休憩,恍如一场对死亡的预演,但此刻他却神志清醒的看着自己向着这片梦境的深海坠落而去。
记忆与梦境的水流没过他的口鼻,将他的意识拖拽进了一个无比奇妙的状态里。
直到某个瞬间,深海中看不见底的深渊浮上了一连串的气泡,那些气泡经过他的身旁在他耳边炸开,漏出了仿佛从远方传来的熟悉的声音。
“景元将军,第二阶段已经开启,咱们得准备启程了。”干练的女声伴随着一阵毫无掩饰之意的脚步声传来。
她似乎是看见了什么,疑惑有奇怪的笑了一声,“怎么是这副表情?将要得见昔日旧友,我原以为你会开心才是。”
他认出了声音的主人——曜青仙舟的天击将军,飞霄。
他询问的人似是深吸了一口气,长叹了一声,“让你见笑了,飞霄将军。我自然为此而感到欣喜,但一些之前存在我心底已久的怀疑骤然得到了印证,一时间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复杂的难以言喻啊。”那是景元的声音。
飞霄爽朗的笑了几声,以示她并未在意这些,“有什么见不见笑的,刚接通了直播看见的却是那样的画面,是个人都会心里难受,更别提,那是你曾经最要好的朋友兼长辈了。”
直播?他们再说什么?
随后,她收了笑,“不过,你这又是察觉了什么?虽然我自觉我的脑袋不差,但在你面前反倒显得有些愚钝了。”
“飞霄将军只是未知全貌,才无法作出判断罢了。”景元的声音带着些许感叹,“我一直怀疑当初之事并非偶然,直播之事就如同缺少的那枚环扣,终于将一切怀疑都连了起来——白珩,她的死亡,真的只是因倏忽之乱导致的一场意外吗?”
“你的意思是...”飞霄的声音变得若有所思起来,未尽之余的句末带上了些许恍然。
“命运的奴隶曾表示丹恒是他计划中必要的一环,我同丹恒叙旧时也曾问起他登上列车前的经历,他告诉我,在登上列车前,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被星核猎手的‘刃’追杀,居无定所,直到登上了星穹列车,刃的追杀才得以暂缓。”
景元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列车若要与罗浮结盟,星核之灾的时候,丹恒就必须要满足两个条件,第一,他必须被流放在罗浮之外,建木无人守望,第二,他必须登上列车,成为无名客的一员,这般,星核猎手才能够利用这场星核之灾让罗浮欠下列车的人情。”
“而要满足这两个条件的前提是丹枫必须犯下大罪,从一位龙尊沦为罪囚。”
景元说话的声音有些慢条斯理的意味,但其中的内容却听的丹恒有些懵然,景元这是...什么意思?
“我明白了。”飞霄发出了了然的声音,“而能够促使那位龙尊不顾仙舟律令和底线也要铤而走险行事的导火索,只可能是他好友的死亡。”
“那位龙尊本就饱受前代残留的记忆和龙心的侵扰之苦,只是他心智坚韧,凭借着一己之力,与其抗衡了六百多年,但就和仙舟将军一样,持明族的尊长也是个不省心的位置,到倏忽之乱时,其实已是摇摇欲坠的状态,只需要轻轻一推,一切就会往不可挽回的方向而去。”
“而五个人里,你需要擢任仙舟将军,否则届时丹恒不顾流放令返回仙舟,没有故人照拂反而可能弄巧成拙,那位百冶需要成为星核猎手的一员,成为命运的奴隶的一把刀,以及逼迫丹恒登上星穹列车的理由之一,而那位前任剑首,则需要成为斩星计划和仙舟之间的联系人,并将那个名字很绕口的家伙带到元帅的面前去。”
飞霄一点就通,立刻就把剩下的暗线给推了出来,“这样一来,就剩下那位在倏忽之乱中牺牲的飞行士小姐,且好巧不巧的,狐人的血脉与持明的力量相融反而会促使其发狂,于是,饮月之乱,就这么顺理成章的爆发了。”
他说完,景元的声音便随后补充了一句,“不仅如此,倏忽之乱发生在第二次丰饶战争几近结束的时候,事先没有观测到任何预兆。当时没有人觉得不对劲,可如今回想起来,这一切的一切都巧合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每一处意外造成的影响都如此的恰到好处,没有一点多余。”
飞霄听了啧了一声,“也无怪那【毁灭】的卒子会暗讽当时之事,就算其中还有许多疑惑未解,单凭现在的结论也能得出,从一开始,‘云上五骁’就已经成为了命运落下的一枚棋子。”
“用那位开拓者的话来说,你们被做局了。”
“是啊,甚至我有时都会怀疑,我们的相遇是否也是命运提前安排好的序幕?”景元的声音有些怅然,他似乎还有下文,却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嗯?两位怎么在这里?”那是一道清朗的男声伴随着脚步声迈步而来。
丹恒愣了一下,这是...白厄的声音。
“他们正找两位呢,第二阶段已经开启,两位也差不多该启程了。”白厄道
景元闻言笑了一声,“劳烦白厄先生亲自出来寻找,我们马上就去,说起来,作为将军,我还未感谢白厄先生以及诸位黄金裔对罗浮及联盟的支援,作为星穹列车的友人,我也需要感谢你们对星穹列车的帮助。”
“哈哈,景元将军不必这般客气,星穹列车不仅是翁法洛斯的恩人,星、丹恒还有三月七也是我们曾经一同生死与共,经历过艰难苦险的战友,因此,翁法洛斯绝对不会对此坐视不管。”
“他们曾经拯救了我们的世界,为我们的无尽而绝望的旅途带来了希望与变数,如今,自然到了我们来帮助他们的时候了,而且...”
他兴许是做了什么动作,声音顿了顿,随后低沉了下去,“我能够理解【祂】当时的心情,正因为理解,所以我才更需要前来,成为他们的助力。我希望,我们能一同迎来一个能让所有人都欢笑的,美好而崭新的明天。”
景元长叹了一声,“是啊......那么,为了那个美好的明天,我也是时候去见见那些老朋友了。”
黑暗中,那些交谈声开始逐渐的缩小,远去,将末尾的对话模糊的朦胧,只剩下他们离去时的脚步声。
丹恒的神思恍若滞住了一般,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白厄等他们结识过的一众翁法洛斯人都来了,饮月之乱是之前就被‘计划’好的?星穹列车不是他们和星神送到过去的时空的吗?怎么反而好像是列车先出事了。
明明在跃迁之前,列车上的一切都还安然无恙,他们顺利的扛过了神战,全员生还,还为此开了庆祝会,还...
思绪以一种剧烈颤动的方式飞速轮转着,好像有很多画面在迅速的掠过丹恒的思绪,残破的片段在他的脑海中剧烈的回响了起来。
——“丹恒,你一定要活下去。”
——“丹恒,事已至此,我们没有回头路了。”
——“丹恒,放心吧,本姑娘是谁啊!我们一定会咻咻的把那些不美好的东西都击败,然后回列车上睡一个大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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