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听到“夜半”,神情微动,他勾住佛爷的手掌,用指腹细细摸着那薄薄的硬茧,低声说道:“佛爷,乖乖是有些困了,您能亲一下乖乖吗?您亲完乖乖,乖乖就去睡一会儿…”
张启山看着少年毫无防备露出的细白脆弱的后颈,眼底闪过一抹异色,他将少年揽腰抱起,轻轻地在少年红润的唇瓣上,落下一个深凉近雪的吻。
…
江落耳尖微动,心里默数着佛爷的脚步声,听着沉稳脚步声的细微变化,他知道,佛爷现在已经走过廊角,马上就要回到书房了。
他心底生出些许的紧张,怕被佛爷发现,但眸心却盛着坚决的寒意,他应该帮佛爷做些什么的,他也必须要帮佛爷做些什么。
没关系,只要按照他计算的时间,规划的路线,杀了那几个虫子全家,不过是很简单的事情。
对佛爷不敬之人,就该去死。
江落悄声出了卧室,来到客房,取出已经制好的脸谱,看着这张熟悉的同那些虫子一样讨人厌的脸,江落第一次,对着这张脸笑得如此真诚。
他换好暗色衣物后,便从客房的窗户一跃而下,避开城主府的守卫,在灰暗的高天下,冷硬的风中奔袭,就像一只矫健的黑豹,也像暗夜里的精灵鬼魅…
…
原本灯火通明的官家府邸,如今寂静的近乎骇人。
地面上满是残肢断臂,暗红血泊,刺鼻的血腥气几乎要凝成实质。
一道高挑修长的身影手持兵刃划在地面发出刺耳鸣响,阴冷无比,就像暗夜里滑腻游行的阴寒毒蛇,正在吐着蛇信寻找猎物,阴寒恐惧如同形成实质,凉飕飕地往人骨缝里刺去。
就像是来自炼狱的鬼魅恶煞正在步步逼近。
这声音宛如催命符咒,将躲藏在假山角落的张海康吓得脸色惨白,浑身抖得如同筛子一样。
同他一起从京中来的人,都死了,都被外面那个煞神杀死了,被一刀劈成了两半,肠子内脏滚落满地,尖叫都来不及发出…
原本他以为只要能拖到外围的黑飞子过来,他就能够获救…
可…可没想到,向来诡谲莫测的黑飞子刚一出现,就被那煞神一刀贯穿心脏…
根本来不及逃跑就化为黑灰。
冷汗一滴接着一滴从张海康额头滑落,在这阴寒的夜晚,他的衣领却被汗液濡湿,曾经张家人的标志处,那被砍断的残缺处,又开始泛起阵阵刺痛,他恍惚间看到那日惨死在汪家人手下的族人们…
他为了活命背弃张家,投靠汪家,难道今日就要死在这吗?
就在一股阴冷的风路过假山,发出呜呜声响后,张海康惊恐发觉,外面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那恐怖的兵刃割地声,那刻意放缓的脚步声,通通消失不见了!
张海康心底的寒意已经漫至咽喉,他胸腔极致起伏,他现在心中还抱有一丝希望,万一…万一那煞神走了呢?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头顶传来一声淡若月色的轻笑:“找到你了,恶心的小老鼠。”
张海康头皮就像是被猛烈的电流爬过,猛然发麻,他僵硬着脖颈,一点一点地仰起头,对视上一双从未见过的眼睛,他在这时才愕然惊觉,这煞神出现到现在从未睁开过眼睛…
那这双灰紫色眼眸…
他不是陈皮!!!
然而张海康只能带着这个秘密一同下地狱了…
一把长刃就着他仰头的姿势插入他的咽喉…
江落看着周围的残肢断臂,眼底流露出一丝嫌恶,怎么办,身上沾上这些老鼠的碎肉了,他要快一些回去,好在这些该死的家伙比他想象中还要好处理,还有很多时间。
就在他要转身离开时,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像漫步般进入一间屋子,将躲在榻下的瘦长脸青年拽了出来。
只见瘦长脸青年早已没有那日在城主府的嚣张气焰,如今他的左侧胳膊与大腿已经被折断,无力地垂落,看向闭着双目的陈皮,他惨白如蜡的脸上满是惊恐,一时间一股腥臭的气息涌了出来,淅淅沥沥的水声也跟着响起…
江落眉心一皱,强忍着想不留活口的冲动,将人摔到墙上,声音阴冷无比:“记住,今日杀人者是我陈皮阿四,张大佛爷不是要抓我吗?告诉他,让他尽管来!”
第382章 命难由己(一)
齐铁嘴坐在昏暗的香堂里,眼下已经有了层薄薄的青色,他整个人都如同行将朽木般散发着腐朽晦涩的气息,没了往日的鲜活。
自从那日起,他不依靠药物就再难入眠,即便睡着了,外面稍稍有丁点儿的风吹草动便会惊醒,有时靠着安神香睡得深了,便会做起梦来。
那是不可逃脱的噩梦。
梦境中满是血气弥漫,那一张张死不瞑目的青白色脸庞就那般赤裸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们围绕着他,他们每一个人额头上都有一个血洞,腐烂的血洞,他们死不瞑目的眼睛里满是怨毒…
他没有挣扎,没有逃避,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他越来越近,他们满怀恨意地诘问他…
“八爷,您怎么忍心啊?“
“八爷,我们追随您已经快十年了!您怎能见死不救!”
“八爷,您为何要欺骗我?您早就知道了张大佛爷要杀了我们,您为何不说!!”
为何!
为何啊!!
齐铁嘴目露悲怆,满目悲悯,他是残忍的,他是同他们一样残忍的…
他以为这就是最为痛苦的梦,然后接下来,那困囚他多年的魔障,也像是找到了他意志最为薄弱的时间,汹涌袭来。
梦境一转,白雾升腾,那些怨毒的青灰色面庞离他远去,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张牙舞爪的雾气中出现,那是张日山。
是他想念多年的爱人,是他亲手推开的爱人…
他承认,他后悔了。
他无时无刻都在悔恨,可他无力更改…
没有人能够改变他的抉择。
他想靠近他,可每当他往前走上一步,张日山便会离他远去一分,就像是那日他亲手将张日山推离,再难弥补…
他们两人好似陷入了无休止的追逐与逃离…
最终齐铁嘴累了,疲倦又狼狈地跪倒在地,痛苦嚎哭,直到这时他才堪堪意识到这依旧是一个梦…
这是一个梦啊!
是一个醒不来的噩梦,所有的魔障都缠绕着他,他道心出现了裂痕…
他在魔障梦魇中痛苦挣扎,想要醒来逃离,可却像是被恶鬼压在身上,正用鬼爪死死盖着他的眼皮,让他的眼皮有千钧之重…
只有等清晨到来,深秋的第一缕微光透过窗格照进来时,压在他身上的恶鬼才眼含怨恨,不甘心地被驱逐,它怨毒的目光在叫嚣,他永远也不能摆脱它了…
在白日清醒时,齐铁嘴才能短暂的解脱,醒来时他的面色苍白无比,后背的单衣也被淋漓大汗浸湿,黏腻腻的一片…
所以他不敢睡。
他只能这般坐在昏暗中,孤零零地坐在只有他一人的香堂里。
他不敢再睡,他的道心已经经不起恶鬼的折磨,那是从他无边无际的愧疚中衍生出的魔障,是他亲手造就,是他冷眼旁观的恶果…
齐铁嘴苍白的脸庞浸在灰蒙蒙的月色下,他心底空荡荡的,他已经陷入迷茫,他不知他是否应该再等待下去,他当真还要跟随他的脚步吗?
将死的雄鹰会给他留有一条生路吗?
他不确定,但他也没有逃,他好似在等命运替他抉择。
这抉择来了。
恍惚间,一股土腥味随着冷风袭进香堂。
这股味道,将齐铁嘴从迷惘中强硬拽出,他眉宇紧皱,蓦地感到一阵心惊肉跳,可他依旧没有动,他在生死关头等待命运替他做出的抉择。
一道极快的暗影,破窗而入,周身伴随着冷硬的寒风,那股带有土腥味儿的恶臭扑面而来。
齐铁嘴眼底的悲悯迷惘被狠意取代,他就这么盯着这道急速朝他袭来,逐渐显露出丑陋奇异恐怖面容的黑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映照着月色的紫金色寒芒撕裂空气,猛地刺向那道即将划向齐铁嘴脖颈的黑影。
铮——!
一声巨响,庞大诡谲的黑影被钉在墙壁上,腥臭的液体从它的伤口处流出,它发出刺耳尖叫,好似在召唤同伴。
齐铁嘴猛然转头,看向长刃袭来的方向,待看清来人面孔后,他苍白的面庞上露出惊愕:“陈皮?”
但等来人在灰蒙蒙的月色下睁开那双眼眸时,齐铁嘴便知,不,不是陈皮…
江落歪了下头,看了看齐铁嘴,随即又从一旁的墙壁上拔下铁制烛台,朝着被长刃钉住的还不断发出刺耳嚎叫的怪物砸去。
类似西瓜爆裂的声音响起,刺耳的嚎叫声戛然而止,但是那股带有土腥味的恶臭却越发浓烈。
江落杀完那群老鼠后,原本想要赶快回到城主府的,但在返回途中,却惊觉还有活着的黑飞子,它们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城北方向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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