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皮垂目盯着他,眼神如同阴冷的毒蛇正吐着蛇信,冷冷地从红中的脸庞一路扫至那双以不正常姿态垂落的双臂,随后抬起双手用力握住…
咔嚓——!
骨骼碰撞的清脆声响起。
红中的两条胳膊便被接上了,但不可避免他的左侧关节处肿痛难忍,显然刚才那一摔还是伤到了筋骨。
他闷哼一声,像条没骨头的蛇一样靠在陈皮的胸膛前,眼角适时滑落两滴泪,黏黏腻腻的哼叫着:
“四爷,人家胳膊好疼,您给人家好好揉揉,定是您刚才下手太重,把人家的胳膊弄坏了…以后人家若是成了残废,可还怎么过活?都怪您,您可要对人家…负责呢!”
陈皮感受到这疯子缓缓圈在他腰侧的手臂,眼神一凛,手握成爪,狠狠扣住这双手臂肘窝的穴位,然后一脚踹在他的腹部。
红中没有抵抗,身子直接倒飞出去,重重砸在了陈皮刚才靠着的树干上,随即倒下,喉咙里涌出一口腥热,鲜红的血液顺势喷出。
此刻,他本就苍白阴柔的面庞如同白纸一样惨白,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躺在那,柔弱而凄惨。
这瞬间的变化,令伙计们心惊不已,顿时就将刚才脑海里的想法扔了出去,陈四爷还是那个冷酷无情的九门阿四,即便是二月红本人来了,陈四爷也敢跟着动起手来,更何况一个区区二月红的弟弟。
锕百祥心惊之余,一直警惕观察这个男人的细微举动,他明显看出这男人是故意被陈皮踹伤,根本没有丝毫提气聚力抵抗,他眉宇微拧,眼底掠过疑惑。
红中惨白的面庞上沾染了艳丽的血污,他闷闷咳了几声,又有猩红血液从嘴角溢出,随即他抬起虚晃晃的眼眸看向陈皮,嘴角勾出靡丽的近乎哀败的笑容:“陈四爷,您这次下手真的好重…我这次若是死了…您恐怕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昏暗的防雨罩内只有地上那火堆燃烧的火焰堪堪照明,红中怪异的话语随着外面仿佛永不停息的暴雨砸落声,很快便被淹没,没了半点踪迹。
不知为何陈皮在听到这疯子说出“再也见不到我了”,心头一震,就好似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远去,他再也抓不住,寻不到…
陈皮手指微动,面上不显,只是冷声道:“郎中过去给他看看。”
说完,他便坐到一侧,闭目不语。
陈皮每次下墓召集人手,都会重金召来一位随行郎中,这不,随着陈皮话音落下,便有一位年纪略长的男人从伙计堆里挤了出来,拿着药兜子朝红中走去。
红中看了眼闭目养神的陈皮,眼底掠过暗色,小狼崽子老了居然这般心狠,他直接收起刚才那要死不活的模样,站起身来。
毕竟,当事人都眼不见心不烦了,他也不能抛媚眼给瞎子看不是?
红中对愣住的郎中露出一个温润的笑,随即越过他来,走到陈皮面前,蹲下身,凑到陈皮跟前,十分不长记性地抬手抚上陈皮的心口,轻声道:“四爷,我就知道您这铁石心肠落到了我这…就软了…”
伙计们:“???”
一直警惕的锕百祥:“???”
都被陈四爷踹吐血了,这,这人脑子莫不是不好使…
陈皮眉宇微皱,扣住胸口的手,蓦地睁开那双阴鸷眼眸,冷冷凝视着脸色惨白的疯子。
红中面对他的戾气却丝毫不惧,一只手被桎梏,他还有另一只,脸上的笑容越发靡魅,苍白的指腹抵御了满是戾气的眼神,落在了已经生出细纹的眼角。
紧接着红中便像是被人推了一下般,软弱无骨地跌在了陈皮怀里,他那双狭长的眸,黑得有些瘆人,瞳仁最深处甚至有一丝暗红一闪而过。
他就是用这双眼睛与陈皮阴冷眼神对视,那苍白指腹在那细纹处细细摩挲,就在陈皮要再次动手之际,红中惨白的面庞上出现恍惚神情,声音变得空茫哀叹:“陈皮,你许久未见我了,再见面,你与那时已有了不同…”
陈皮眼底的戾气有刹那凝滞,这疯子说的是“你许久未见我了”而不是“你我许久未见”。
红中在他晃神之际,凑到他耳边,咬住他的耳朵,委委屈屈地小声哼问道:“陈四爷在人家离开的这些年里,可是有了别的相好?”
红中眼底的暗红逐渐涌现,但他低垂着的眼睫,在这昏暗火光中很好地遮掩住了这一变化。
他确实不知道陈皮在矿山之后的十几年人生经历了什么,因为“祂”只允许他知道陈皮现在至生命尽头的经历。
让他反复的,绝望的知道。
陈皮莫名觉得烦躁,这是一种事情脱出他掌控的烦躁,这个疯子明明只是在十几年前陨铜幻境中见过一面,可偏生却又对他了如指掌,他的招式,他的性情…
并且还能在短暂的时间内,影响他的判断…
他应该杀了他的,这个诡异出现的疯子,管他是不是二月红的弟弟,管他是不是什么见鬼的救命恩人,还有那疯言疯语中的师徒关系…
他应该杀了他!
第404章 番外回忆(十一)
红中阖眼伏在他的肩头,自然是察觉到他爆发的杀意,可他依旧没有防备,他在感受这具被“秽”侵染的身躯,那是众神遗留在人间最后的不甘。
这是“祂”大发慈悲告诉他的真相。
最终他在陈皮杀意凝成实质时,将唇落在了陈皮生出细纹的眼角,语气依旧黏腻问着:“四爷…您怎么不说话呢?难不成您在这十几年间真的有了旁的相好了吗?”
落在陈皮眼角的是一个带着腥气的、微凉的吻。
这么一个怪异的吻,却如同利刃般割裂了他心底涌起的杀意,让其碎裂成细微的小块,随即缓慢消失。
陈皮垂过头冷冷地瞧着又伏回肩上的疯子,凛声道:“我不想动手,滚下去。”
红中作为旁观者见证了陈皮千万次,万万次之久的后半生,自然是知晓他这句话掩盖住的真正含义。
陈皮阿四心软了。
他染血的唇角勾勒出古怪烂漫的笑,他这人从不顾忌旁人的目光,且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之人,他睁开恢复漆黑的狭长眼眸,单手勾住陈皮的脖颈,贴在陈皮耳边,压着声音凄凄哀哀,咿咿呀呀地唱着: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陈皮起初微怔,不懂这疯子为何突兀唱起《锁麟囊》,可当最后那句被特意拉长了调子的“早悟兰因”出现后,他便明白了这疯子的意思,心中竟觉得有几分好笑…
“早悟兰因”有个典故——兰因絮果。
红中这是在点陈皮。
陈皮垂目看着这人眼珠子里与唱腔中悲意完全不符的玩味儿,心底顿时又涌起一股陌生的火气,瞧这人微勾着染血的唇角,只觉这人脸上写满了放荡…
一旁的伙计们听得一知半解,他们不像陈皮早年得了二月红真传教诲,他们都是亡命之徒,粗人一个,不懂其中暗含什么典故,但他们却也能听出调调来,只觉这人唱得跟有名的角儿相差无几,不愧是二月红的弟弟?
可在下一瞬,他们就发觉了其中不对劲。
不对啊?二月红现在都多大年龄了?他弟弟怎会如此年轻?
听着清润戚戚声,他们才堪堪反应过来。
锕百祥也觉离奇。
红中这一唱便赖在了陈皮怀里,无论陈皮是打是凶,他反着就是不曾离开半步…
可把这群伙计们,还有一直保持警惕的锕百祥看得目瞪口呆…
心中不断升起惊愕。
…
一直到第二日辰初之际。
挂在陈皮脖颈处,迷迷糊糊睡着的红中突然被一股距力捏住了后脖颈,一下子扯了下去。
陈皮这一夜只是闭目,并未有过睡意,毕竟身上还贴着个摸不清底细的疯子,他不可能因为莫名的心软而完全放下戒备。
他站起身后,便道:“收拾好东西,准备下墓。”
这暴雨不止,连下八日,却还没有任何山洪爆发迹象,说明地下定有泄洪通道。
锕细出去一趟,生死不知,定然是寻到了墓,在下面遇到了机关,着了阴道了。
至于陈皮为何不问这个怪异的疯子,因为他从这短暂的相处中 ,知道这疯子口中没几句真话,他若是不想说,定然不会告诉你真话,所以他也就没白费口舌,与其纠缠。
但他也没打算就这么放了这疯子,他要带着其一同下墓。
伙计们在这莽莽丛林中也不敢睡实,所以在陈皮那边有了动静时,他们就立即睁开了那双没有半点惺忪的眼睛。
这时轮流守在外面的人也进来了,带了股雨腥味,外面暴雨还未停止。
他们没有半点废话,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所有东西。
红中坐在原地,仰头望着陈皮,陈皮现在就在他触手可及的距离…
陈皮走到锕百祥面前:“这次下墓你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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