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阴晦地环视周围,那些混杂在九门中的面孔,持枪的兵士拱卫着的穿着黑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是那位的副手。
他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隐秘弧度,可惜了,那位此次动用的是赵家,他的副手注定回不去了。(前文写的赵家被控制了。)
身着黑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见到张启山到来,一改之前冷肃,主动走向他,“老总,大典那年一别,我们也是多年未见,您的身体可还无恙?”
然而张启山却是面色冷沉,眉目间甚至带着病态的阴戾,以及一丝外溢的急切:“那位派你来,不是来叙旧说些废话!把你的人都派过去探路,此次行动,迫在眉睫,不得有误!”
中年男人明显一怔,显然没有料到张启山对他会如此不留情面,他眉心微蹙,就在他犹豫的几秒中,周围隐在丛林中的伙计瞬间看了过来。
一双双冰冷的眼睛,犹若狼视。
霎时整个山岗万马齐喑,气氛紧张。
中年男人面对张启山压迫性的气势,不得不低头,“是,老总。”
旋即他抬手将警卫员召了过来,开始下达探路命令。
不需片刻,那些混迹在周围、明显训练有素,更加有纪律性的一伙人很快聚集起来,朝着远方石壁方向快速奔袭。
九门其余众人都冷眼旁观这一切,对于这伙人的出现没有丝毫惊疑。
张启山厉声说了这一句话后,表现出明显的疲惫喘息。
江落站在一旁,冷冷瞥了眼不远处的中年男人,想要继续搀扶,却被张启山拂开手掌。
江落指尖蜷了蜷,终是主动落后一步跟随在他身后。
张启山来到半截李几人面前,冷沉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众人身后的一处帐篷的篝火前。
那里一直坐着一个男人,一个存在感极弱,但一经发现,就再难忽视的男人。
张启山眼神中阴狠渐褪,嘴角噙笑:“我们这些兄弟,也没什么可叙旧的,谁都了解谁,也都知道此次行动的重要,但我还要郑重介绍一下。”
半截李等人的视线顺着他看的方向看去,同样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那的黑衣男人。
“那位,就是东北张家这一代的起灵人,同样也是这次夹喇嘛的领头人。”
张启山这句话一出,半截李等人瞳孔皆是一凝,不为别的,只为这个黑衣男人逐渐暴露在篝火下的年轻面庞。
谁都知道,他不应该如此年轻,可这也恰巧证实,此次行动的最终目的…
短暂的沉默过后,半截李心底疑虑渐起,眼神微眯:“佛爷,您要将整个九门交予一个外人?”
“他做夹喇嘛,怕是九门众人难以信服。”
张启山神情看似温和,眼皮微阖瞧着半截李,淡淡问道:“我的命令,谁人不服?”
轰——
寒风掠过,周围篝火猩红火焰瞬间猖獗,狰狞跃起,火星四溅,吹得众人衣袂翩飞,猎猎作响。
霍仙姑不由后退半步,看向张启山的眼神胆战心惊,她居然有一瞬,察觉到他的杀意!
张启山对半截李动了杀心?!
还是说,他对他们动了杀心!
江落身形隐在男人影子中,掌心已然搭在刀柄上,嘴角噙着古怪笑意。
在他看来,这些人都该死。
正是他们的存在才令佛爷如此受累,哪怕他们都死了,他也能为佛爷带回长生。
“咳…咳咳…”
这场凶险无比的对峙,以半截李剧烈的、仿佛要将心肺都咳出来咳喘结束。
“齐铁嘴”眼神微闪,上前一步,充当起以往一样的和事佬,“佛爷您的命令自然无人愿意违背,三爷也是忧心,毕竟我们这群九门兄弟,只信任您,也只有您引领,我们才能安心。”
狗五从一旁掏出两壶酒,握在手里扬了扬:“佛爷您和江副官暖暖身子?”
经过这么一打岔,众人之间的氛围稍微缓和了些。
营地已经驻扎完毕,张启山抬手让周围伙计退出十米开外,剩下他们这些人围着最大的篝火进行短暂的交谈。
一直如同局外人的张起灵,也起身来到了他们之中。
正如张启山刚才所言,此次夹喇嘛的领头人是张起灵,所以全程他基本没有讲话,皆是张起灵在告知九门众人接下来会面对的事物,以及张家古楼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半截李等人也是面容沉肃,看似已经接受这次不得有失、事关重大的行动领头者是个外人的事实。
但其中汹涌的暗潮,在众人间从未停止。
然而张启山的态度如一层阴影一般笼罩着在场上的所有人身上。哪怕他身染沉疴,旧疾难愈,哪怕他看起来犹如将死病虎,呈现山崩之势,但只要他一日活着,便压得在场心思欲动之人不敢造次。
在这深山之中,篝火之侧,他的身影就仿佛古时山君,震慑邪魅,鬼神避之。
第461章 深恩负尽,死生契阔。
戌正,下四刻。
乌鸦啼叫,营地各大帐篷外明面上已经看不到九门伙计的影子。
唯有那几名腰间挂着弯刀的羌人,依旧在往篝火中添加木柴。
火星随着夜风猖獗一时,又很快寂灭。
江落将夜间安保工作安排下去后,这才拉下厚重门帘,走到男人面前。
他盯着男人软声问:“佛爷,我给您按按脚吧?”
他话虽然是在询问,却也不等男人回答,便自顾自有了动作。
他拿起一旁温水中浸泡的毛巾,跪在地上,轻而易举地褪下男人靴袜,用热毛巾一点一点、极为细致地擦拭每一根脚趾。
张启山睁开疲惫双目,抬手按住少年肩膀,想要制止他的动作。
却在下一瞬,被反握住指尖,落入一片湿热。
江落仰头看向他,用齿尖硌了下他带有薄茧的指腹,手下擦拭的动作却并未停止。
“松开。”
江落垂下眼睫,叼着指尖,含混问道:“您想让我松开哪里?”
张启山眉心拢起一层阴影,他盯着少年银白发丝,无声轻叹:“乖,松开我。”
江落嘴角勾起短促弧度,松开牙关,低垂着头继续用热毛巾包裹男人的脚进行按揉,直到他觉得足够,才停止。
他将男人微湿的脚搂在怀中,把头枕在了他的膝上,抬目望着男人冷沉又疲惫的眉眼,“爷,您是在忧心此次行动吗?”
张启山凌厉霜冷的眸轻垂,指腹隔着鲛绡勾勒少年眉眼,他突然笑了起来,这一笑万种情思,悉堆眼角,掌心转向少年脑后。
他沉沉道:“没什么可忧心,一切已然注定。”
鲛绡像连绵的雪飘摇落地,少年那双璀璨宝石般的灰紫色瞳眸将整个营帐内的昏暗逼退。
张启山垂下眼睑,错开他的视线,“太阳已经落山许久,外面黑的彻底,探路的今日回不来了,不必等了,休息吧。”
江落眸心蓦地一颤,不安感越来越强。
他把脸贴在男人微凉的掌心上,像是幼鸟对长辈的眷恋,目光如湛湛秋水,里面倒映着男人的眉眼。
“您休息,我不打紧,我守着您。”江落眼尾微红,极力稳住颤抖的嗓音,脸上挂着笑,“虽然太阳落了下去,但余热未散…”
张启山轻抚少年至真至纯的眉眼,心口蓦然发紧,晦暗灯光下那是苍老也改变不了的高大身躯,可他宽阔肩膀在此刻,却好像垮下去了一部分。
留给少年的是无可奈何的满腔愧意,以及一句莫名的话语,“夕阳已逝,勿失繁星。”
我留给你的,带给你的,只有无尽的风雨与遗憾。
江落在巨大的不安中起身搂住他的腰,将头深深埋进他的怀中,声音沉闷却又格外坚定狠决:“佛爷,您相信我!您一定要相信我!我会将长生的秘密带出来,亲手交予您!”
张启山喉口处有丝丝血腥在蔓延,他颤抖着手臂搂住少年,眸光在帐篷内的烛光下,显得浑浊阴霾,耳边好似听到许多人的声音。
有二月红:“佛爷,当真要如此吗?”
半截李撕心裂肺的咳,带着血腥味:“佛爷,我们还有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一日吗?”
陈皮满是讥讽恨意又无奈的冷笑声…
老五那一年追着他来到东北,江上那悲愤一问:“佛爷,给我一个理由!我只要一个理由!”
黑背老六成了弃子被抛出棋盘的那一夜如密集枪声的磅礴大雨…
霍仙姑的不甘逐渐与霍三娘重叠…
齐八的绝望与坚毅:“回不去了,再也不会回去了…”
解九的颓然与尖锐的恨:“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以及许多年前,那场梦的开端,少年悲伤惶恐地跪在他面前:“求您,求您把佛爷还给我!”
乱世之后,他真的以为过,认为过,情况再遭再乱也不会差到哪去,他们会同所预料那般活着,在权欲追逐中,在平淡安稳中活着,或者在途中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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