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聪明,自然知晓我那时即便手握权势,天时地利人和无一可占。即便上位了,也会遭到世人的口诛笔伐,我又何必自讨苦吃。”吕不韦给了倒了一盏茶,又像是自嘲似的笑了。
“吕相聪明一世,到头来可曾得到自己想要的?”嬴政接过茶盏道了声谢。
“你又怎知老夫想要什么?”吕不韦看了他一眼低头便去吹自己的茶了,想他一生谋求算计,一步步走到今时今日。世人皆以为他想要的是权势地位,世人也皆知他吕不韦的能力,可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你想要提升商贾的地位,从你在赵国见到先王起,这便是一场豪赌。
这是你那时候的地位,能接触到的最高的贵族了。即便他落魄在他国为质,那也是秦国的公子。
你甚至不惜将自己的美姬献给他。
世人皆看不起商人,皆道商人趋利避害,重利寡义。
可你是有才能有志向之人,你自然不服气。
蝗灾那时,你用米粟来交换爵位官职亦是如此,更多的商贾走向官场。
你可曾想过,你本身就是个例外,你同商人打过交道便应该明白他们锱铢必较的秉性。
何况若世人皆经商,又有何人去种地,何人去参军?
吕相,你已经证明了自己,没有人看不起你出身。
就像没有人会在意管仲的出身一样。
但是吕相,你想做的事情,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世道是有不公,商贾出头的确要比贵族出头要难上许多。
说起来,朕该谢谢丞相,朕出身贫寒,若没有丞相,便没有扶苏的今日。”嬴政说得口干,只抿了一口茶。
吕不韦看着人的神色复杂,而后又笑了:“想不到到头来,最懂老夫的人竟然是你这黄口小儿,世人皆以为老夫看重权势,岂不知有了这权势才能做自己想做的,有些的不公,总该有人来改变。”
“可吕相做错了,这官的确不该只让士族来做。
若是有朝一日,无论是农夫还是商贾,若真有真才实学,便可通过考察之后为官为将。
吕相修整秦法,严肃法纪,奉行商君之法,招揽门客,编纂《吕览》,东征韩赵魏,修渠,重视农耕,明确赋税。
这一桩桩,一件件。
丞相为大秦立下了不世之功,亦会被后人铭记传颂。”嬴政后面的这些话并不是夸他,而是他实实在在的功绩。
如果到此为止,也便罢了,可惜他管不住自己的野心。
“你是这样认为我的?”吕不韦捋了捋胡须,“只可惜,人生短短百年,我也知不可一蹴而就,我不做又有何人来做?”
“自有后人做。”嬴政告诉他,“不仅是朕,王上也是这样认为你的。”
“老夫以为,他恨极了我。”吕不韦自嘲般地笑道。
“丞相的《吕览》中也说了,欲知方则圆,则必规矩。
丞相既然知晓,又何必去犯?
丞相做的事王上知晓,但这和王上厌恶你并不冲突。”嬴政这话是替赵政说的,其实时日过去这样久,嬴政并不怎么厌恶吕不韦了,他反而庆幸吕不韦是丞相,他对大秦的功绩,对自己的鞭策,迫使他成长起来。
“赵大人既然读吕览,也可知书中还有两句话,贵富而不知道,适足以为患,不如贫贱,还有一句便是言之易,行之难。
不过是欲壑难填,想要的太多了,又恐留下千古罪名。
赵大人如今深得王上信任,想来日必定步步高升,彼时赵大人也忍得住吗?
且瞧着到那时,王上会不会信任你。”吕不韦言语之间颇有讥讽之意,说的却也是事实。
可他是嬴政,什么富贵荣华没见过,自然也非常人:“吕相,朕想要的,和你想要的,并不相同。
若丞相真的聪明,如今也确实到了可以颐养天年的地步。
只盼着丞相保重身体,到那时再看,王上想要的是什么,而朕想要的又是什么?”嬴政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起身告别,“在下想着丞相卧病无聊,特地带了一卷手抄的书赠与丞相。丞相还在病中,扶苏不便叨扰,如此,便告辞了。”
赵扶苏来的突兀,去的也潇洒,一袭白衣举手投足间不像是出身贫寒,却又不像那些贵族般趾高气昂,谈吐不俗,进退有度。
即便言语姿态恭敬,但眉宇间自带一股迫人的气势,像是天生的上位者,一切都尽在掌控模样,令人有些淡淡的异样。
或许吧,或许他是该颐养天年了,他做了这样多的事。如今回想恍如梦中,摸过桌案上的竹简,瞧着字迹有几分熟悉,却不像是二十左右的人能写出来的。
像是释怀般的笑了,其实他方才说错了,赵扶苏这件事,他并不后悔,后悔的是没有早些认清人,认清他并非空有相貌。
或许来日的赵扶苏,还真是鲲鹏。
有赵政,有赵扶苏,至少他这么多年为大秦做的事,没有白费。
他将大半生都用在做这些事上,为的什么?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天下商贾?亦或是为了大秦?他有些分不清了。
其实还是为了他自己吧?他与赵姬,嫪毐与赵姬,本身就是玩火自焚,何况赵政从来都不是燕雀。
赵扶苏让他瞧着,那他便在这瞧着这大秦的来日到底如何。
第34章 你喜欢我?
赵政让姚贾回来了,章台宫内摆着几千两金和玉器青铜器若干,这些都是要给姚贾的。如今姚贾寸功未立,便得了官职又要给他这么些好处肯定不是白给的。
“先生向寡人举荐姚大人的时候,便说姚大人的唇枪舌剑可敌千军。
如今却寸功为立。
不如就送姚大人上战场?让姚大人立下不世战功,等来日也好为姚大人封官加爵?”赵政坐在那翻开一卷竹简似是在批阅奏章,神色自若地同姚贾说这番话,云淡风轻的模样却像是下了决心。
姚贾本来是坐着的,如今当即膝行着后退了几步跪下了,将额头磕在了席垫上,像是用了力气,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臣乃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怎得上的了战场?”
姚贾余光看向了嬴政,眼底皆是告饶之意:你倒是为我说说话啊?
嬴政忽略了这一目光,又听赵政开口:“先生说,姚贾此人,虽通文墨,但生于市井,肆意自由的模样颇有几分游侠做派。杀鸡宰羊亦不在话下。”
“王上,臣并不通兵法。”姚贾心里早就将嬴政骂了一万遍。
“不要你通兵法,寡人又不是让你去做将军。”赵政同嬴政默契的对视了一眼。
不做将军,那就是做小卒了?只见姚贾的身子抖如筛糠,也不知是真的害怕也是假的害怕:“王上请三思。”
他那一张嘴,如今怎么就不中用了呢?
“姚大人可知欺君之罪如何写?”赵政停笔看了人一眼,刻意压低了几分嗓音带上了几分迫人的威压。
“王上,臣并未欺君,实在是臣的才能并不在行军打仗这一方面啊。”姚贾欲哭无泪,何况一张嘴能敌千军,未免也太夸张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有如此口才。
“王上。”嬴政总算是开口了,“如今秦强而诸国弱,若诸国有心合纵攻秦又该如何?”
“王上。”姚贾自觉他有救了,只插话进去,“人与人之间尚且不能做到全然信任,何况国与国之间?不如派说客游于诸国间挑拨离间,使其生隙?”
“姚大人所言有理,可如今该派谁呢?”赵政彷如大梦初醒一般顿悟的神情连嬴政看了也有几分忍俊不禁。
不得不说,赵政有先见之明,之后会有五国攻秦之战,长安君便是那时候倒戈叛乱的,而之后诸国想要联合攻秦的心思也从未断过。
“自然是臣,若是王上肯派臣出使诸国,臣定当不辱使命。”终于等到了姚贾主动请缨。
二人相视一笑,赵政起身去扶人起来:“既如此,便权仰赖姚大人了。”
不知为何,姚贾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只听人一唱一和把他给套了进去。
“等来日,大业得成,姚大人也必定名垂青史。”嬴政又给人画了个饼。
“这些物件都是赠与姚大人的,姚大人一路保重。”赵政亲自将这些金银财宝端到了人面前,笑意吟吟地看着他,连诏书都替人拟好了,如此便可在各国之间畅行无阻。
姚贾接过沉甸甸的物件,忽然觉得这些东西这样沉重,重的他险先站不住。
“赵高,替姚大人将这些东西扛到府上去。”赵政觉得心情大好,又同姚贾说了一句,“姚大人,寡人便不送你了,等来日,寡人一定在城门口恭迎大人。”
姚贾将心中的倒也不必四个字咽了下去,最后张了张口只说道:“能为王上分忧,臣不胜荣幸。”
等殿中的人离开,赵政才回过头去看嬴政:“按理来说,寡人该信任先生,但寡人总觉得姚贾此人,言过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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