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柔笑说:“我初看时想,这是那个古人写的,谁知现成的古人就在我身边。诗以言情,这两首就极好。”
“两首?”
这两字在曹丕耳旁回荡,他张望着寻去,就见女王指了指衣袖,笑而不语,又向他伸出手讨要。
曹丕只好将纸团递给郭柔,佯装不在意道:“练笔之作,恐贻笑大方,你收着,不要外传。”郭柔笑盈盈接了,装入袖中。
桃叶送来饭菜,丽奴和山君见了喊饿,四口遂坐下用饭。饭毕,曹丕的目光落在琵琶上,说:“好久没见你把这琵琶拿出来了。”
丽奴炫耀道:“刚才阿母给我弹了很长时间。”曹丕幽幽的目光看过来,郭柔见此,好笑地抱起琵琶,低眉信手弹奏。
曹丕击箸和之,丽奴与山君坐在地上玩玩具,阳光照进来,暖洋洋的。
一曲刚完,人报:“大娘子派人来请娘子。”
郭柔听了诧异,不知何事,放下琵琶,对曹丕说:“子桓,大娘子上午打发人来一次,如今又来,必有要事。我过去看看。”说着,换了衣裳,带着侍女去了。
曹婧侍女引郭柔一迳到了水榭上,那水榭周围木叶凋脱,视野开阔,又得光照,十分暖和。
两个小丫鬟围着风炉扇风,饮子的甜香透出来。曹婧见郭柔过来,起身迎出来,笑说:“嫂嫂过来喝杯热饮。”
郭柔与曹婧进来面对面坐下,“这里暖和又敞亮,湖里的水碧青碧青的,你好有兴致。”
侍女奉上饮子,曹婧使了眼色,那侍女带着丫鬟远远候着。寒暄几句,曹婧忽然问:“你知道子建要成亲了吧。”
郭柔笑说:“还未恭喜你呢,等君舅回来,咱们家就双喜临门了。”
曹婧:“什么喜不喜的,夏侯楙就是纨绔子弟,整日游手好闲,也无文采。”
郭柔听如此说,吃了一惊,“你兄长说,夏侯子林仪表堂堂,从不仗势欺人,遵守法度,不敢说文韬武略如其父,但也不是纨绔子弟,别是谁把话传岔了。”
曹婧叹道:“那是二兄与夏侯楙交好,夏侯楙自然处处都好。”
郭柔低头抿着饮子,当初曹婧与夏侯楙订婚,子桓是出了力的,故而没有接话。
曹婧又问:“你还记得子建的未婚妻吗?”
郭柔笑说:“怎么不记得?只是好久未见崔婉,不知她最近可好?”
曹婧说:“人家出身清河崔氏,叔父是名士,名门之女,大家闺秀,怎会不好?”
郭柔从话里听出了几分委屈,沉吟半响,明白了缘由。曹婧的同胞兄长是大公子曹昂,曹昂由丁夫人抚养长大,视若亲子,故而曹婧与丁仪顺其自然地订婚了,巩固曹家和丁家的关系。
然而,曹昂死了,丁夫人愤而与曹操决裂,两家闹得难看。曹操一来怕女儿嫁过去受苦,二来觉得这婚事没什么意义了,就曹丕给出的台阶下了,将女儿许配给夏侯惇的儿子夏侯楙。
夏侯楙乃武夫之子,听着当然不如名士之子丁仪的名声好。郭柔不知道的是丁家兄弟已来了邺城,且才名大震。
曹婧叹息一声,也捧着饮子抿着,嫁人的是她,但这桩婚事从来不由她。事已至此,不可更改,只是她心中郁闷,婚事从世家名门换到了武夫之家。
郭柔劝慰:“夏侯家与曹家时代联姻,虽是异姓,却亲如骨肉。夏侯家的婶娘伯娘大母多是曹家女,他家的规矩饮食与自家一般。
夏侯子林更是知根知底,虽不是夏侯将军那样的大才,可仪表堂堂,为人无甚恶习,强于诸兄弟。”
曹婧不想听这些,忽然问:“嫂嫂,你当初怎么想嫁给二兄的?”
郭柔听了这话笑起来,欠身悄悄道:“我与你说实话,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曹婧一听是秘密,暂将烦恼抛了,目光灼灼立刻说:“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郭柔低声说:“我是先取中曹家,才接近你兄长的。”
曹婧睁圆了眼睛,忽然想起郭柔的身世,懊悔不迭。郭柔一眼看清她的想法,爽利一笑:“我不怕人说过去,过去更让我珍惜现在的日子。”
曹婧吐了吐舌头,好奇问:“嫂嫂才貌双全,怎会选中了我家?是了,嫂嫂初来时,阿翁刚打了胜仗。”
郭柔摇头:“我心里倒不是为这个,我少时听过丁夫人和君姑的事迹,想着这样人家养出的孩子不会差了,即便以后无宠,也能安安稳稳一辈子。我那时想的就是活着。”
曹婧笑说:“现在如何?”
郭柔嗔了曹婧一眼,说:“我不取笑你,你反来取笑我?”
说完,她又对曹婧道:“嫁人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日子是自己过的。不说别的,夏侯家将来不缺权势。”
曹婧不信:“富贵无常,焉知夏侯家没有势衰之时?嫂嫂太过笃定了。”
郭柔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顿了半响,说:“我们不会看到那一天的。”
如今律法,罪及出嫁女,若曹家败了,郭柔和曹婧都得死,就像当年的策划衣带诏的董承全家一样。人都死了,权势就与她们无关了。
曹婧还要再问,忽然慌慌张张跑来一个侍女,对郭柔急道:“少君快回去,有人写了骂你的话,公子正生气呢。”
郭柔来不及与曹婧话别,立刻起身与侍女回了院子,一进门,就见曹丕气得青筋暴起,双目赤红,握拳捶着桌案,嘴里骂道:“贼杀才!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郭柔屏退众人,奉上蜜水,柔声问:“这是怎么了?从未见过你生这样大的气!”
曹丕看见郭柔担忧的神情,慌忙要将案上的纸藏起。郭柔却伸手按住,笑说:“回来路上,我想了半响,始终不知哪里遭人骂了?
即便有人骂我,我仰不愧天,俯不怍地,活得堂堂正正,只当是狗在狂吠。”
曹丕听了,噗嗤一声笑出来,怒容稍解,想了一想,将纸推了过来,说:“就是这只狗。”
郭柔将纸张转过来,一面低头看去,一面一本正经道:“真是好奇牲畜如何做人之语。”曹丕闻言,笑得前合后仰,为之绝倒。
作者有话说:1,2-《燕歌行二首》曹丕。
第73章
郭柔拿起纸看罢, 不觉得气愤,反而觉得好笑,“我竟不知自己这样大逆不道, 不遵礼法、以贱逐尊, 扰乱风气……还有个牝鸡司晨,文采极好,但心眼太坏, 白白糟蹋了这样的文采?”
曹丕端详郭柔的神情, 问:“你当真不气?”
郭柔将纸掷去,叹道:“我只为孔子而悲。”写这篇文章的正是孔子的后代孔融。
当然郭柔只是顺带骂的,他主要骂的人是曹操。因骂曹操的人极多,又有陈琳“珠玉在前”, 曹丕倒不在意,也因为他阿翁有能力自己报仇, 但是骂女王, 他就怒了。
女王心地仁善,慷慨仗义,弘毅笃实, 比男子更有义士之风,而狺狺狂吠的孔融只是略具个人样。
曹丕闻言,跟着感慨:“我读《论语》时,仿佛与一位仁厚风趣正直的老者同游。这孔融践行的不是仲尼之道啊。”
说罢,曹丕凑过来,低声说:“你放心, 日后必叫他好看。”孔融海内名士,结交天下宾客,一时奈何不了他。
郭柔指案, 笃定道:“孔融不出三年必死。”
曹丕奇了,问:“为何?”
郭柔没有回答,反而说起:“这次回来,家中不见了酒。”
曹丕道:“阿翁下了禁酒令,我当以身作则……哦,那孔融屡次就禁酒一事反对阿翁,大放厥词。”
郭柔听了,说:“我看过了孔融的文章,只觉得荒谬至极,真可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他出门还要踢一脚那骨头,嫌弃死的不是地方。
当初那个让梨的善良小孩哪里去了?正应了陈韪的话,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正说着,忽来人报:“蔡小娘子过来了。”
郭柔心中纳罕,不知何事,曹丕却笑起来,“你交的朋友都不错。”说着就要走。
郭柔忙问缘故,曹丕笑回:“羊衜前头妻子是孔融之女。”
郭柔眉头微皱:“蔡小娘子日子过得苦,何必趟这趟浑水?来人,就……”
曹丕打断她:“哎,人家一般好意,你不见她,岂不是让人看她笑话?”说着,出了院子去衙门了。
郭柔叮嘱:“不要意气用事,想想我说的话。”
曹丕回身:“你说了什么话,我怎么不明白。”郭柔嗔了一眼,转身进了屋子。
侍女领着蔡贞姬过来,郭柔出门相迎,只见她捧着一个匣子,笑道:“我明天正准备去看你,你竟先来了。”郭柔请其入屋,让座让蜜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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