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好了啊。
*
此时的周序并不知道，自己这种颇有韧性，在平时会被认作随处可见的滚刀肉的性格，在现在会让自己的亲友们如此感动。
当然，也正是因为他的这种性格，让他无法察觉到这一点。
不过这样也没关系。
因为——只要明确这一点就足够了。
静静地盯着眼前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显然大脑飞速运转，但已经想不出在这种情况下破局的方法了的黑虎，周序轻轻挑眉：
“我说，你也该差不多一点了吧。”
“……什、什么。”
祂的声音中带着艰难的意味。
明明已经希望渺茫，但还是会好好听人说话这一点，也和我很相似呢。
面不改色的周序站在风口，只凭他的言论和表情，完全看不出内心感慨的内容实际上，并没有言语表现出来的、对黑虎的“刻薄”。
毕竟无论如何、毕竟就算他嘴上不提、毕竟就算他表现的再无所谓……
他也只是知道的啊。
看着气喘吁吁、眼眶因为充血微微泛红的对方，周序只有这时候，没有做出以往在工作和学习上逃避的态度。
很简单——因为是“自己”。
唯独面对自己的时候，逃避是没用的、也是不需要的。
定定地与虽然什么答案都没听到，但似乎也隐约意识到周序想说的话的内容的黑虎注视，对方急促的呼吸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对方的头缓缓垂着，身上的白色和服还是和最初的一开始一样，洁白无瑕。
二人对立，彼此默然，周序表情平静，对面的黑虎则是低垂着头，看上去颇为…沮丧？
……
“——开什么玩笑啊你这家伙！！”
忽然，就在所有人因为这种诡异的宁静感到内心复杂之际，骤然间，一阵突如其来的怒喊声打破了这片死寂！
祂的进攻突如其来、暴起的行为也完全出乎了周围人的意料！
在一片惊呼声中，刚刚还始终维持着对峙姿态、好似两尊如山一般高大的雕像的黑白双色巨虎，瞬间动了起来！
视野被漫天激荡而起的咒力…不，按照两个人的说法，应该是魔力占据。
直到这一刻，虚幻的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一直以来只对他们造成伤害、却从来没有亲耳听见过的虎啸声，终于此起彼伏的出现了。
被眼前充斥着的咒力冲击地连连后退，众人连忙后撤，就连一直保持沉默，对于现状无从下手的花御和漏瑚，也不知何时消失了。
当夏油杰迅速转身、准备带着菜菜子和美美子离开这里时，看到早就抵达角落的二人、包括二人身上弥漫着的那股淡淡的水气，他的表情微微有些错愕。
“咕叽……”
轻微的水声响起，看着那抹仿佛轻如鸿毛的水气将空中剧烈的咒力阻挡在外，盯着地面上仍然以小章鱼形态活动，坚持守护在两姐妹面前的陀良，夏油杰罕见地有些复杂的沉默着。
最终，他没有抹除陀良的存在，当然，也没有放心的将二人交到它的手中。
他只是在转移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同时，连同地面上挣扎着的章鱼一起带走了。
——“五条老师！”
在战斗余波的烈风中，虎杖抓紧身边的建筑物，刚刚被他临时充当扶手的大树君已经被无情地拔地而起了。
他呼喊着不远处稳稳站着的那道身影的名字。
五条悟抬了抬手，充当对后方学生呼唤和视线的回应。
他摆了摆手，手在空中微微一顿，感受到那些专注的视线没有移动，意识到他们想要通过目光和声音传达什么后，空中的手迟疑了一下。
几秒钟后，像是赌气一样快速比了一个大拇指、随后在其他人微微松了一口气的注视下，烦躁地收起。
旁边被咒力影响地只能躲闪、藏身掩体之后的其他人知道，五条老师的意思是：
【知道了！会好好看着那家伙的！】
……大概是这样的内容。
*
“大人…老师！”
感受到自己被学生们的术式护在身后，微微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睛，此时的教授因为骤变咳嗽了几声：
“咳、咳咳……！”
“老师！”情急之下，早就忘了“大人”敬称的其他人焦急地转头。
然而，在他们略显迟疑的怔愣目光中，他们看到剧烈咳嗽着的老师，非但没有露出痛苦或者艰难的表情，反而……
……似乎在笑？
旁边从一开始就紧盯着对方的师兄早就发现了这一点。
他清楚地知道，从头顶那个“坏一点”的周序暴起怒喊的时候开始，老师就露出了这样的笑容。
非要解释的话，大概是：
【啊，那家伙，果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呢。】一样的笑。
其实他们也知道。
面面相觑的众人视线交汇，最终不约而同地齐刷刷看向头顶的方向——
他们一开始就知道，虽然另一个周序表现的理智又淡定、又好像多疑又心机，但实际上，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
无论哪一个周序，都绝不可能是会放弃的人。
只要是他坚定的事，只要是他认为是正确的事，那么不惜一切代价，他都会去争取。即使最后的结果不如人意。
——但这就是周序。
无论是过去那个思想腐朽、并不懂得“同伴”意味的魔法生物、还是如今这个已经拥有人性、并更加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的，他们的同期……周序。
从始至终，他都是这样一个会不断前进的人。
也正因为这样，这场战斗，注定会存在。
即使没有苏醒作为研究员时的记忆，但此时下方的同门一个个目光灼灼地看向头顶。
明明没有记忆，但他们终于还是神奇地与曾经的自己意念达成一致：
那就是——无论如何，他们会帮助周序，再一次……
不，这一次和曾经作为魔法生物的旁观不同，这一次，他们会帮助周序，“真正”的融入这个世界。
虽然方法可能很笨拙，虽然可能要横跨数十个世界才能达成最后的目的，虽然即便最后，也不能保证周序真的会成为一个“人”。
但这就是他们一直以来，始终在坚持的事。
记忆可以是假的、身份可以是假的，就连所谓的情谊都可以是假的，但无论如何，在研究所相处的这段时间，在与对方共事、每一次和对方交谈的朝夕，都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而为了守护这份事实，他们会拼尽全力。
……拜托你…拜托了，周序。
一双双视线齐刷刷地抬头，明明什么也看不见，但没有一个人移开眼眸。
拜托，一定要赢啊！
周序！！
不能被你一直以来瞧不起的“老东西”击败啊！周序——！
……
“呜啊！”
“没事吧虎杖。”
当虎杖快速奔跑，正准备寻找新的遮挡物的时候，忽然，一只从旁边伸出的手默不作声地将其扯了进去。
不等惊呼一声的他反应过来，旁边的其他人就立刻凑了上来。
被吓了一跳的虎杖豆豆眼眨动了一下，随后立刻反应了过来，看向身边刚刚出手的七海：“我没事！”
他一边挺起胸膛示意、一边难以抑制内心的忧虑，下意识地探头看向外边。
——然后紧接着就险些被空中被风吹过去的巨大铁片打到。
旁边的伏黑惠眼疾手快地将其拉进来：“小心一点。”
与被吓了一跳的对方注视，伏黑指了指身后同样有些狼狈的其他人，又指了指头顶的天花板和通道：
“这里似乎是刚刚…和五条老师与夏油杰战斗的下水道。”
虎杖一惊，下意识就要站起来：“诶？那这里岂不是很危——”
“安心吧。”
忽然，一阵陌生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虎杖下意识地望过去，却在看到站在通道口的那道身影时微惊：
“……是你。”
与后者对视，感应到对方还是第一反应产生了敌意，夏油杰十分平静，轻轻点头，语气如常道：
“很显然——这里是被人刻意营造出来的‘安全区’。”
虎杖茫然地眨了眨眼。
不只是虎杖，其他人虽然或多或少猜到了一点，但对于这个区域究竟是如何形成的、还有动机显然还不够清楚。
“……”注意到周围人汇聚过来的目光，夏油杰微微闭了闭眼睛，听着外部传来的轰鸣和隐隐仿佛十分悠远的虎啸声，用力地呼出一口浊气：
“还记得一开始的场景吗。”
“如果不是五条那家伙提前发现了不对劲、做了手脚，周序不会如此突然地展开行动。”
说到这里时，夏油杰微微一顿，随后轻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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