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点收拾好东西,我和你一起回S市。”
“不用麻烦……回去能重新置办。”林隅眠轻声说着,同时微微低头,默默嗅了会陆承誉身上清
爽干净、隐隐约约的蔷薇花香。
他们很久都没有这样拥抱过了,不仅仅是这十年,更早的十年或二十年。等到双方彼此心跳都合
拍,陆承誉才放下右手臂。
“去茶几那里坐着等会。很快。”陆承誉深深看了他几眼,从现在开始就已经在珍惜每分每秒,
随即进屋收拾。
东西也不多,几件常穿的换洗衣物,以及,林隅眠的储物柜。有一件洗到有些磨毛褪色的衬衫已
完全不能够再穿,陆承誉却格外小心地叠放好,塞入行李箱。那是当年大学毕业前夕,林隅眠为他挑
选购买的。
事毕,二人返回途中都沉默寡言,没有再谈论什么。只静静感受对方的呼吸与目光。
生死面前,那些浓烈的恨最容易被先遗忘。所以当林云川和陆赫扬看到林隅眠病房里那个“不速
之客”时,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有打破那层平和。
时间真的不够多了,每分每秒都不要再留任何遗憾。
“妈妈,那个爷爷是谁?”塔塔出了病房后奇怪问道,手里握着陆承誉递给她的礼物。旁边只有
九岁大小的小alpha,他的手里也有一份。
林云川还未回答,小alpha抢先道:“林宣姐姐,翻翻你的初二教材。”
“哇,许时祺,要不要这么努力,你才多大,初二教材就提前看了?”塔塔惊讶,捏捏小alpha
还有些婴儿肥的脸颊。
许时祺立马就脸红了,咬咬唇,认真低头看着手里的礼物。
被贺蔚叔叔带过一段时间的许时祺,已经可以很好地积极表达,但还是在受到夸赞时,回到和他
alpha爸爸许则一样的状态,内敛又稳重,只会用亮亮的眼神注视对方。
陆赫扬伸手揉揉许时祺的头发,已经三十出头的alpha,看着无论长相还是性格都和许则七分相
似的时祺,眉目间的笑意更加温和。
那一年里,大概比双方婚后共处一室的时间都要多出两倍。
两人每天形影不离,到后期林隅眠已无法下床时,由陆承誉一手揽过护工的职责,全部亲力亲
为。他们偶尔彻夜长谈,就像大学几年里无话不谈的状态。不得不说,抛去身份限制,单单从三观角
度出发,二人所有意见看法高度契合。
某次化疗结束后,脸色全无血气的林隅眠,缓慢睁开眼瞥向病床边的陆承誉,也不说话,只静静
地注视alpha很久。
正在一旁收拾东西的alpha无意回头,见omega意欲起身,便立即上前红着眼用右臂将林隅眠扶
起,问:“感觉怎么样?”
“疼。”林隅眠实话实说,勉强勾出一抹笑容,话已经需要几段才能说完了,“纸笔……拿
来……有些事情,要交代……”
将书写物品放在病床上的小板桌,陆承誉关上病房的门离开。勉强镇定后才有些虚脱一般地,慢
慢靠着墙壁缓缓滑至走廊的长椅,晃荡坐下。
此时此刻,他居然开始庆幸,先走的人是林隅眠。
否则亲眼看着爱人离去的过程以及独自扛过接下来孤身一人的日子,
是比死还要让人畏惧的。
最后一次抢救结束,医院下达病危通知书。林隅眠拼尽全力,意识不清地艰难说出要求:
“回……回家……”
“回哪?”林云川哽咽着,她知道父亲不想生命最后一刻就这么结束在冰冷的病床上。于是继续
耐心问道:“风隅……?鸾山?……还是……陆园。”
都不是。
林隅眠闭眼摇了摇头,又睁开眼。目光却直直看向陆承誉。
须臾,alpha沉声开口:“办理出院吧,我带他去。”
当车停在联盟大学附近的一所破旧公寓楼前,林云川忽然红了眼眶,几岁记忆里模糊又温馨的画
面突然涌上,
原来……是这个家。
当年陆承誉购买,用于他和林隅眠读大学时居住的小公寓。陆青墨在这间小公寓里长大到六岁。
林云川和陆赫扬将林隅眠扶出,小心地放在陆承誉的后背。
这是车上林隅眠的最后一句要求。
大概是病糊涂了,他忘了陆承誉的左胳膊已经不能做出超过30度的动作。可陆承誉什么也没解释,只一味地说好。
“需不需要我跟着。”陆赫扬问。
陆承誉摇摇头,早年拳击的爱好与臂力训练,承托住这团已经像云一样随时会飘走的林隅眠,算
得上很轻松。
林云川与陆赫扬便站在车前,目送两位父亲消失在昏暗的楼道里。
一楼……
二楼……
三楼……
摇摇晃晃间,林隅眠缓慢闭上眼睛。
双手也因为陷入熟睡中,从alpha肩上滑下,松松垂在身侧。
感受到搭在肩膀上的力量逐渐减少直至消失,陆承誉的背,随着感受到的、正在逝去的力量,慢
慢低伏下去……
右胳膊,也圈得越来越紧。
已快古稀之年的alpha,以一种近乎直角角度极为辛苦的托扶姿势,继续向上走去。
他走得有些慢,气也喘不匀。
还有哽咽在喉间的,断断续续,已不成调地低泣。
背上的omega没有询问他是否疲惫,
依旧安心地睡着。
终于,四楼,已生锈斑驳未打开的门前。
alpha看见了阳台上那几盆,在春日下,随风摇曳的蔷薇花。
“到家了。”他轻声说。
林隅眠葬礼那天恰逢三月春分。
由于前段时间刚落了场雨,此时雨濯春尘,风传花信。花园里蔷薇开得茂盛,有些争到了长廊的
藤顶上,成了别致的花树之景。
午后近两点,陆承誉搬了一把林隅眠生前常坐的藤椅,在长廊边上坐下。落目便是满园春风,蔷
薇铺绣。
葬礼陆承誉没有去,而是只身一人回了鸾山。
葬礼上律师正公布遗嘱,其中一份绝笔信送到云川与赫扬手中,当打开看清内容时,云川突然崩
溃大哭,而赫扬想到陆承誉反常的行为,立即致电顾昀迟,要他派人去远在首都的鸾山别墅查看。
信的内容是——
爱女云川、爱子赫扬:
展信佳。
你父一生要强,心思多虑,行为偏执。此番先他离世,忧其一时无法接受,殉情追随。须多添几
人照看他日常起居,如有异常,望你二人能够多些关心。
唯有此愿,别无他话。
保重,若有来生,再会。
——父林隅眠留
整封绝笔信,唯有最后一句再会是对两个孩子说的。
林云川哭到不能自已。她后悔没有早点发现omega的痛苦,没有早点帮助omega爸爸去寻找陆承誉。或许林隅眠对于下辈子还想做姐弟二人父亲的期愿,归根结底不过是——
林云川与陆赫扬都是他和陆承誉的孩子。重要的,是和陆承誉。
但陆承誉加诸在两个孩子身上的伤害与压迫又是客观存在不容忽视的,林隅眠做不到毫无芥蒂地
与陆承誉重修旧好。除非两个孩子都已经原谅。
因此林云川后悔万分,如果能在十年前知道韩检腿受伤害的真相后,在陆承誉失踪的第一时间就
告诉林隅眠,其实她早就放下了。那么林隅眠就不会因为他们陷入两难,并且硬是靠着陆承誉早已离
世的念想,却碍于两个孩子不去寻找alpha,硬生生扛过了整整十年。
她非常确定,林隅眠的癌症被诱发,离不开这些因素,思念成疾是最主要的原因。
……
陆承誉起身,将地上被吹落的蔷薇花瓣仔细拾起,包好放在一旁的藤桌。重新坐下时,大概是瞬
间起身的缘故,身形忍不住微晃。
再将一封薄信纸压在这团蔷薇花瓣底下,陆承誉才缓缓靠回椅背。
春风吹来几缕,惬意的午后滋生困倦。他渐渐合上双目。不过,又很快睁开——
面容年轻甚至几分稚嫩的林隅眠,正一身白衬衫坐在不远处画画。午后阳光扑簌在omega全身,替他镀了层毛茸茸的暖意。
陆承誉愣了愣,随即笑了一声:“李雨,你终于来了。”
林隅眠侧过头,朝他点头微笑。面前画布上,一位短碎发的少年正立于一片蔷薇之中。
“啪嗒”。
是正上方的一朵白蔷薇,掉落在陆承誉冰凉的手心里。
春风又来几许,花瓣颤颤巍巍。
这样好的春三月,
他与他,重新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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