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林隅眠正在用餐,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早间新闻,
“目前北方战区现状陷入僵持状态。部分联盟国已召开会议,接下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入耳膜,手中的筷子蓦然停住。
似是不敢相信,又怀抱着隐秘期待,林隅眠有些僵硬地抬头看向前方。
显示屏里,男人头发已经长到可以完全向后整齐梳起,只留几缕细须发搭在额头上。
已经18岁初见成熟的深邃五官,此刻与林隅眠记忆中带着少年朝气的五官重合。
重组成了,一个新的陆承誉。
他肤色略有些暗沉,隐约可见未痊愈的伤口添了点野性。不过隐于银色无框眼镜后的眼神,依旧是青碧如墨般好看、依旧是那么专注、依旧是那么……
“达成停战为期半年的临时协议。前线参与支援负伤的士兵及记者,以及这些勇敢的预备校学生们——”
“终于暂时得以与家人团聚。”
那么,一如既往快要将林隅眠牢牢锁住的深邃。
他与陆承誉隔着一方屏幕,遥遥对视,却看见——
陆承誉在全球直播的镜头里,状若无人的,仿佛知晓林隅眠一定会看到般,
朝他微微一笑。
林隅眠出生于谷雨时节,这是春天的最后一个节气。雨水充沛、万物生长。
在这样细雨绵绵的天气里,以林隅眠个人名义的画展也同时举行着。与往年不同,今年的生日不仅和画展开幕式联动,更和权力交际圈挂钩。
这么别有用意,硬是把好好的生日弄成大型结盟的做法。自然是由陆承荣提出。
对于此前冷清的订婚宴,说不在意是假的,给的理由,看起来毫无破绽却处处透着虚伪。
“你正是坐稳林家继承人的关键时刻,免不了要去多结识各方政治力量。赵唐两家及那些逃窜国外的旁支们,背后牵扯出的人物并不少。”
林隅眠懒得反驳,只淡淡点头便由他去了。
开幕式当天,林隅眠早早便起了床。来到餐厅时,却见桌上一碗品相欠佳,热气也快消失的长寿面。
横卧在面中间的鸡蛋,甚至还有一小块蛋壳。
“……”
向来对佣人与主厨诸多包容与体谅的林隅眠,此时也不免微皱眉头,忍不住夹起一筷子,停在半空,迟迟未进口。
会吃的,只是些许离谱。要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于是按下呼叫铃,询问管家今天主厨是谁。管家是一位和蔼的女beta,自秦若澜出生时便贴心照料着,直到跟随出嫁后的大小姐来到林家。
那一端,管家只是轻笑着说,“小少爷,尝尝吧。面快凉了。”
林隅眠了然,是管家起早用心为自己准备的长寿面。
“谢谢您。”林隅眠挑出蛋壳,便细细咀嚼起来,全无任何芥蒂。
“小少爷,生日快乐。”管家送上祝福。
即使已经成为名义上的林董,家里的所有佣人、管家等为林秦两家工作的人员。无一例外,都仍如从前喊着他小少爷。仿佛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他依旧是他们眼里,最惹人疼爱的孩子。怎么不疼呢,部分老员工甚至是看着秦若澜长大的。
林隅眠忽然眼前一片模糊,匆匆关闭呼叫铃。
一个人坐在偌大、左右无人的餐桌前,一口一口吃着味道像家一样的面。
九点,首都南区展览馆。
馆前一片广场已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豪车,以及大量无车牌、低调的、一看便是政务高官所乘坐的车。
这场来自林氏继承人的生贺及个人画展,吸引着诸多名流前往。邀请函的含金量,甚至让部分存在阶级差距的世家通过关系打点,才能获得。
联盟金字塔顶端的诸多势力几乎全在今天汇集在此。
除了未见与赵唐两家及林氏旁支关系密切的势力。其余保持中立观望,眼见陆氏与林氏的订婚已成事实,权衡利弊后的部分势力,都纷纷到场。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别有所图地共同赴向这场,名为权力共赢的狂欢之宴。
唯有一个人,
一身简单的黑色卫衣和休闲裤,戴着鸭舌帽与口罩,仅为了Mian的画作,以及心中的春四月而来。
邀请函是管家给的。
本来陆承誉不打算去,那么多视线在场,他不想让林隅眠难堪。现在远远未到向所有人宣示主权的时候,太过火只会逼得陆承荣又做出什么疯事来。
两鬓苍苍的管家,将邀请函放入他手中,温和地解释着,
“小少爷不爱主动,这是他书桌上单独留下的一份。想必是留给您的。”
陆承誉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最终垂首,无言看向那封有蔷薇暗纹的函件。
抵达展览附近后,陆承誉没有立即进去。
他大概能猜到,展览前半场应该是,陆承荣向所有人再次强调与介绍身边的未婚妻,以及很多又臭又长的致谢词。
捧着路上买的一束白蔷薇,走进大半年前已去过一次的咖啡店。
陆承誉落座后,便开始静静等候着。一边用手机不断翻阅与线下共同开放的线上画展。
不得不说,林隅眠是位极有天赋的画家。7岁习画,16岁便能创作出《逐光》这样的作品。那时他还不知道Mian就是林隅眠,单从作品质量来看,就足以深深吸引到他。
逛画展的爱好是初中便开始有的。有段时间陆承誉比较抗拒与人沟通,只爱一个人呆着看书、看画、听音乐。
谢氏乐得见他闲情逸致,极其赞成。甚至询问过陆承誉要不要也学习美术。莫蔚虽然已经有了个学生,但凭陆家的地位,再争取一个名额,也并非难事。
陆承誉无奈地拒绝。
后与秦若澜的第一面,便是在初三毕业的暑假里去的那场莫蔚画展。
见惯了模式化技术化假大深的所谓艺术,那副绘制凳子上坐着的幼童,一只手正被蹲着的妇人仔细包扎的作品,留住了他的脚步。
真诚不做作的感情快要冲破画面,作品名为《难言的爱》,署名Mian。但是宣传海报里并没有出现此人。
他伫立在原地,丝毫未察觉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位贵妇人。
贵妇人朝他点点头,笑着询问道,“很少见人在这幅画前停留这么久。”
“爱都留不住人,我为他们感到悲哀。”陆承誉眉毛一挑,话语带着少年特有的稚嫩、以及赤诚。
贵妇人掩面而笑,桃花双眸弯了又弯,肯定着,“你说得对。”
所以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邀请林隅眠看莫蔚画展,也有一部分是为着那宣传海报下的一句短短的介绍:
莫蔚爱徒Mian,作品首次公开亮相,代表作:《难言的爱》、《逐光》。
手指在屏幕上不断滑动着,突然间静止不动。像是发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物,陆承誉视线紧紧地盯着那幅作品,微微颤抖着点开图片——
画面里,抱着篮球的alpha在夕阳余晖下,笑得鲜活张扬。
作品名:《念》
画家:林隅眠
不是Mian,而是林隅眠。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Mian的线上画展,会突兀出现这样一幅,作品名与署名都与Mian的风格大相径庭,看起来没有任何联系的作品。
陆承誉拿起白蔷薇,用尽全力奔跑向展览馆。
春风尽情与他相拥。
那些在战场上灰沉阴霾的日子,随着四月的风,早被他抛在耳后,被风用力一抱,顷刻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后悔了。
后悔就这么轻易放任林隅眠走向陆承荣。
气喘吁吁地进馆找着那幅署名为《念》的作品,陆承誉直觉还在原先《逐光》展出的位置。虽然偏僻,但也落得清净。于是方向调转,直奔目的地。
他终于到了。
几个月不见,同样褪去青涩,完美姣好的侧脸,此刻正抬头默默注视着那幅名为《念》的作品。
林隅眠似是察觉到有人,侧过头。
虽然帽子和口罩都做了全副武装的掩盖,陌生的银色镜框容易让人认错。
可那炙热的碧波沉潭,早已深深烙印在林隅眠的心里,永远认错不了。
陆承誉快步走向林隅眠,用力地抱住,让他每每遭遇生死时刻都觉得像雾一样抓不住的人。
“我回来了。”
他的怀里是白蔷薇,手里那束也是。此刻别无所求,但愿这真实的、牢牢抓住并拥有的充实感,能永远存在。
直到陆承誉离开很久,被紧紧抱住的温度都未褪去。林隅眠捧着白蔷薇,失神地站在《念》的面前。
见不到的日子里,他以为能够彻底放下,可陆承誉又再次强硬进入他的,所有假装封闭的心,强制带他唤醒那些根本无法忽视的感情。
这场无解的循环,到底什么时候能有一个突破?
“隅眠?”
陆承荣带着几位目前势头正盛的政坛高官与商界翘楚前来找他。林隅眠眉间微蹙,但还是转过身,朝一行人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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