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莉莉娅对母亲没有任何期待，小声地道，“你也走呗，拜拜。”
男人哼了一声，抬了抬脚，作势要走，但最后还是烦躁地原地转了一圈，又留了下来，然后对莉莉娅道：
“其实蒂娜会这样，也情有可原……我不是让你原谅她的意思。我是想替她，还有我们之前的事情道个歉。蒂娜一直都觉得对不起你，所以才会容易在你的事情上受刺激，你在她家借住的时间不是最久吗……？那时候我们其实都不太喜欢你，因为每次长辈们都要我们让着你。”
“无论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们都是先等你用过了才会给我们，而且每次大家闯一样的祸，我们都要挨骂，就你不会被骂。有时候我们的玩具，你看久了一点，他们就立马把这些都送给你。那时候我们都很嫉妒你，莉莉娅。”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奇犽就听到了一个对他来说陌生到有点荒谬的，普通人的成长故事。
在一众兄弟姐妹之中，格格不入的、外来的莉莉娅，总是被生疏地特别优待，遭到了还不懂人情世故的孩子们的集体排挤。
而家长们虽然表面上对莉莉娅好，私下里还是难免对她不负责任的父母颇有微词，他们的怨气让蒂娜等人觉得莉莉娅越发讨厌起来，这种讨厌，最后在某一天，莉莉娅对着蒂娜的父母喊爸爸妈妈时达到了顶点。
蒂娜把莉莉娅推倒在地。
“那是我的爸爸妈妈！不是你的！”她对着莉莉娅捍卫主权，大喊着，哭泣着，不明白到底谁才是父母的亲生女儿，为什么莉莉娅总会被偏心对待。
“……那天以后，我们和蒂娜都被狠狠教训了一顿，但还是很不服气，不明白我们为什么非要让着你。”男人又道，“等我们懂事以后，你又已经开始试着一个人住了。你从来不提这件事情，每次都笑嘻嘻的，我们也不敢问。承认自己的错误需要勇气，莉莉娅。我们都是胆小鬼。”
“蒂娜觉得自己做得最过分，也就最不敢面对你，但是又因为这个，一遇到你的事情就会过度紧张。你每次生病、大考、家长会，她都会请假回来看你，实在不行就打好几个电话催我们有空的来看你，但是每次又不敢见你，偷偷看完就走。……我感觉她在你的事情上，焦虑得都要患上精神病了。”
莉莉娅听了这番话，低下了脑袋，显而易见的心情并不怎么美妙。
奇犽握着她的手，皱起眉头，问道：“那又怎么样？”
男人一怔。
奇犽又道：
“这些都是她为了安慰自己才做出的补偿，和莉莉娅有什么关系？如果真觉得对不起莉莉娅，她应该自己来道歉。”
莉莉娅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意想不到地抬起头来，看向奇犽。
而奇犽嘴角一扯，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意：
“不对，最好还是不要来了，莉莉娅不会对你们怎么样，但我不一样，我不确定自己会做什么。毕竟我是你们都讨厌的那个家里的人嘛。”
——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不被欢迎的家伙自然摸摸鼻子，灰溜溜地走了。
只留下莉莉娅恢复到了平常的模样，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奇犽，脸上露出久违的光彩：
“奇犽——”
奇犽：“？”
“奇犽就算在说这种话，也好帅呀。”她傻笑着道。
“……这种话是哪种话？”奇犽不由得吐槽起来，“怎么完全听不出你在夸我。”
“虽然听不出，但确实有哦。”莉莉娅接着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不应该高兴的……毕竟他们是我的家人。可是奇犽因为我凶他的时候，我却偷偷好高兴。”
他们漫无目的地沿着路，两个人一直往前走——工具人亚路嘉已经被遗忘了，默默地自己离开了。
好一段路以后，奇犽才难得主动地率先开口，问道：
“你接下来有想去的地方吗？”
莉莉娅疑惑地眨了眨眼：“为什么突然要这么问？”
“因为觉得你可能需要。”奇犽直白起来，“以后也是这样，无论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想去的地方，都直接告诉我，因为我猜不到你在想什么。我希望你能直接告诉我。”
他停顿了片刻，然后道：“我也会……尽量有话直说的。”
这段时间，见不到她的日子，实在太难熬。
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却没有能够说出口的对象。
原来那是比直接抒发心事，更让人痛苦的感觉。
“……嗯，这样啊。”莉莉娅沉吟片刻，又笑了起来，坏心眼地道，“好啊，那我要听那个！”
奇犽疑惑地侧过眼：“？”
“就是那个呀，”而她对着他仰脸露出灿烂又戏谑的笑容，“奇犽怎么样都不肯说出来的——”
她的话音未落，就听见他迅速地接过了这句话：
“我爱你？”
……
哎？
莉莉娅的笑容定在了脸上，迅速消融了，圆圆的大眼睛里全都是迷茫与疑惑。
十字路口的车流终于停了下来，在斑马线前等待，奇犽往前走，莉莉娅却仍然留在原地不动，松开了他。
奇犽只好回过头，朝她伸出手：
“绿灯了，不走吗？”
——
在今天以前，奇犽一直觉得自己的孤独来自于家族的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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