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时十分沉寂,严绿缓了半响,忽然想起程英和陆无双来,忍不住低声发问,黄药师叹了口气道:“不必操心了,已经寻到了,她们俩倒没事。”
严绿听得这话,方才放下心来,到得山下一间客栈中,果见程英迎了上来,见了他们几人这么着冲进来,也不由得一愣,不过她向来不是多话的人,见到师父周身明显笼罩着低气压,便乖巧地将几人带到一间空房,又依着吩咐奉上了纸笔,然后便静静侍立在一旁,等候黄药师的吩咐。
黄药师将严绿放在榻上,喂她服下了几颗九花玉露丸,又以金针刺了她几个大穴,便起身去看何太玄画的毒虫毒草图了,只留下程英在旁服侍。
严绿困倦之极,没法开口说话,但不知为何偏偏却睡不着,朦胧中,只听得房内小声议论、争吵、乃至动手,想睁眼看时,却终于支撑不住,迷糊着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却见何太玄趴在床边睡得正香,她刚刚略略一动,他便立即醒来了,见她清醒了,急忙凑上前来,俯□子问道:“阿绿,你觉得怎么样了?可觉得好点了么?”
严绿本来睡得朦朦胧胧的,先给他那一声“阿绿”叫得一阵肉麻,然后便见到他近距离的放大的青一块紫一块如同开了染匠铺的脸,不由得就是一愣。
见她盯着自己看,何太玄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悄悄将身体略略挪开了一点,轻咳了一声,方才佯装镇定地道:“黄岛主已然知道如何解毒了,昨日已经带着曲、程、陆三位姑娘启程,去南海寻一味药材,剩下的一味,要咱们同去昆仑山取得。”
严绿听了这话,略略吃了一惊,因喉咙仍然不太舒服,不敢大声说话,便低声问道:“怎么地就走了,我睡了很久了么?”
何太玄道:“是啊,你已经昏睡了七日了。”
他一面说一面端了一碗水小心地喂严绿喝下。严绿这时也觉得浑身酸痛,似乎是躺了许久的模样,她就着何太玄的手上喝了几口水,脑子总算是清楚了些,盯住何太玄花猫一样的脸,缓缓开口道:“怎地他竟就这样走了?这回倒放心留我一个人,还要同你一道,去昆仑了?”
何太玄的脸色又有些微红,略略低了头道:“这个……这个黄岛主也是别无他法,解药的两味主料,一个在南海,一个在昆仑,又要赶在药期取得,一个耽搁,可能又要等上一年甚或几年,故而……”
他说的虽然头头是道,但还是略微有些回避她的眼睛,严绿一言不发,只静静盯了他看,终于将他看得落荒而逃,直到吃饭的时候才回来。
到了晚间就寝,他终于撑不住严绿的冷冻模式,颇有些赌气地道:“你要笑便笑吧,岛主同我切磋了几招,又给我服了颗不知道什么东西,才走的,说是你醒了之后自然知道。”
严绿想起他脸上的伤,默然无语,却听得他继续咬牙切齿地道:“陆姑娘说,要是我敢耍花样,下次打的,就不是脸了,你的这个小妹子,可真是凶悍,下手比岛主都重,真是……还是程姑娘好,温温柔柔的,临走时将焦尾琴还给了我……”
严绿静静听着,不置一词,在他絮絮叨叨的陈述中又渐渐朦胧过去了,将睡未睡之时,却忽然听得他轻轻道:“阿绿,谢谢你,从未有人待我这样好,你放心罢,我一定会带你把伤治好的。”
他一面说,一面慢慢凑过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在心底轻轻一叹,仍是慢慢把手抽回来,缓缓道:“睡罢,明天还要赶路呢。”
40、昆仑
40、昆仑
40、昆仑
黄药师在疗伤上确实是有两下子,故而严绿这一次情况虽然凶险,但躺了七八天之后,也总算是捡回了半条命。
她从何太玄那里听说了黄药师对自己伤势的诊断,虽然听着吓人,但归纳一下中心思想,其实只要不妄动真气同人打斗,却也没有什么大碍。
既然黄药师都这么说了,严绿心中有了底,试着运功看看,果然除了真气略有阻滞,经脉中冰寒之气仍在之外,也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异样感觉,倒是何太玄因着严绿这伤多少算是因他而起,十分歉疚,连带着对她的态度大变,让严绿觉得愈发奇怪了起来。
两人略做休整,便从终南山脚下这个小镇启程,直往昆仑山而去,一路上,何太玄因着严绿余毒未清,伤势未愈,竟一改数年之前的别扭作风,对她十分照拂,有意放慢了行进的速度。
严绿看他明明一副大少爷的模样,却似模似样地照顾起自己来,不由得有些好笑,虽然仍然面子上仍冷冷淡淡,不过态度总算是略有和缓。
两人原本就相处日久,何太玄也知道她总是这么副鲜少有情绪波动的样子,倒也不怕她的冷淡,每日里仍然高高兴兴,按着他自己的心意对她细心照顾。
因着严绿习惯着男装,在终南山养伤这几日两人也一直共居一室,他便不动声色地将这习惯保持了下来,一路上,每逢打尖住宿,便大大方方地只定一间客房,坚持要同她同住。
严绿于这些事上,原本就不甚在意,加上他很自觉地只是睡在地上,绝不逾矩,内功造诣又已经相当不错,连带着呼吸都十分均匀轻缓,于她基本上没有什么干扰,故而便也就不再管他了。
加上她体内混了何太玄血中毒素,时不时就要发作一番,浑身奇寒无比,确实也需要有人半夜爬起来为她输入内息疗伤取暖,同居一室,也省却了很多麻烦。
最令她惊异的是,不知道黄药师同何太玄如何交代的,这小子每隔十天半月便要自己放一次血,混了九花玉露丸给她服下,说是以毒攻毒,用以抵制她体内的毒素。
对于这匪夷所思的疗法,严绿心中叹息,却仍是配合,也总算明白了黄药师临走为何逼何太玄服了不少他开始以为是毒药其实不过是补气血的灵药了,感情是要他做血库来的。
而服食了何太玄的血液之后,她的内力却也确实在慢慢恢复,只是经脉之中的奇寒却仍是时好时坏,盘旋不去,方才知道黄药师所言非虚,她的伤虽然不致命,但也自行痊愈不了,恐怕只有等黄药师将那所谓的解药配齐,才能彻底摆脱这一种冰冷的、靠着人家的血才能继续生存的岁月了。
两人就这么慢慢地往昆仑山赶去,何太玄原本就清瘦,因为一路劳心劳力,还要不时放血,几个月下来,人又瘦了一圈儿,看的严绿都有些不忍心起来,心中原本因着受伤后诸多不便带来的那一点怨气,也彻底烟消云散,暗道只待寻了药材,便即求了黄药师,再多给他弄点气血的药,算是表达点谢意。
他们紧赶慢赶,总算在大雪封山之前赶到了昆仑山。严绿仰头看了看一望无垠的广阔山脉,和山顶上万年不化的积雪,转头冲着扶着自己的何太玄淡淡道:“你预备怎么上去?”
何太玄看了看,转头先去旁边包袱里将很早之前就准备好了的皮裘给她裹上,然后便自然而然地顺手将她打横抱起来,开始冲着山上飞奔。
严绿略略错愕,却也没有挣动,只是看着他忽然又有些微红起来的面色轻轻叹了口气:“我是说,就这样上去妥当么?方才在山脚下埋伏的那白衣人,不是昆仑派的弟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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