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千尺啐了一口道:“甚么老前辈,瞧他这一副为老不尊的模样,哪似个前辈的样子。废话少说,快把东西交出来罢。”
老顽童装傻道:“甚么东西?我没拿,甚么都没拿。不信你们来搜?”
他一不做二不休,竟然三下两下将自己剥得赤条条的,最稀奇的是他还身在渔网中,倒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裘千尺和严绿自然扭过头去不看,众弟子检查一番后回报,确实如老顽童所言,东西并不在他的身上。
严绿扭头转身回避,因着心中有事,有些走神儿,动作略大了些,不小心便将腰侧碰到了椅子的扶手。她略略回过神来,却忽然觉出了外袍的衣袋之中似乎有甚么物事。她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悄悄伸手一摸,果然摸到了一个甚为坚硬的小包。
她嘴角不由得一阵抽搐,原来,这老顽童,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将赃物转移到了她身上。低头一看,果然正见到他暗暗给自己使眼色,她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还没等说话,就听那裘千尺道:“这么多人都看见东西是你拿了,既然不在你的身上,必然就是在跟你一起的人身上了。”
老顽童一听便急了:“你这凶婆娘好不讲理,我脱光了还不算,难道还要他们两个也脱光了给你看不成?”
裘千尺冷笑道:“这有何不可?只怕他们做贼心虚,不敢脱了。”
老顽童更是焦急,嚷嚷道:“喂!凶女人,小白是男娃娃也就罢了,小绿可是女娃娃,你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脱她的衣服啊。”
裘千尺听得个“绿”字,浑身忽然一颤,盯住老顽童道:“你说她,她叫甚么名字?”
老顽童奇怪地道:“什么甚么名字?你是说小绿么?小绿便是叫做小绿了,你认得她?”
裘千尺颤抖地道:“她……她,也叫绿儿么?不,不是的,不可能的,绿儿已经死了。她……她死了。绿儿她,已经死了。”
原来她心中激动,将老顽童说的小绿,听成了“肖绿”,又自动联想她的小名儿也该叫“绿儿”,当年五岁的公孙绿萼在谷中失踪,想来对她打击颇大,故而听见风便是雨,听见个“绿”字,便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导致语无伦次了。
裘千尺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然在场的人除了老顽童和何太玄之外,却都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而她话虽然是这么说,一面否认,一面却仍是用眼睛死死盯住严绿看,似乎要在严绿脸上看出一个洞来,身体也颤抖得愈发厉害,竟似连坐都坐不稳了。
严绿在江湖中浸淫历练,虽然不过十余年的时间,然经历颇多,竟似比前世二十多年中加起来还要丰富多彩。
这神雕本就是至情至爱之书,兼之她曾目睹了陆家夫妇生死相随之爱,程陆姐妹、武家兄弟间的浓烈亲情、小龙女同杨过的暗生情愫,再加上不知不觉间她自己同何太玄已然情丝萌动,故而她的心绪也渐渐生变,虽然性子依然冷淡,但早已经不再是昔日冷漠无情,宛若机器一般冰冷的特卫严绿了。
那裘千尺从严绿身上依稀见到了公孙绿萼的影子,情绪愈发激动,她眼见情势不好,又似乎是母女天性使然,不忍心见到绿萼的生身之母如此难过,正想将东西还给她,顺便安抚她一番,却忽然听得门口传来一个声音道:“哪个不长眼睛的又惹咱们谷主生气了?”
神雕之公孙绿萼 61、少主
听着这声音明明不过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然而这话说得却有些意思。这种怎么看怎么都算不上正经的话,若搁在寻常男子口中说来,自然便会带着一股轻浮之气,但偏偏这少年的嗓音柔和醇厚,仿佛带着魔力一般,令人半点都不会往什么不好的方向想去。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这句话里涉及的女子是凶悍无比的裘千尺,根本让人没有什么浪漫的绮思缘故。
这少年一句话说完,人却仍是没有在门口出现。若不是他内力高深,会使用千里传声,便似乎就是走得太过不紧不慢了些,不过这几步远都要走上这么许久。
然而即便是如此,厅内众人却还是因了他的这一句话,一瞬间都难免有些怔忪,齐刷刷地望向了门口。
严绿虽然仍是纹丝不动地端坐在座位上,心中却忽然浮起一丝奇异的熟悉感。似乎很久之前,身边曾有个人很喜欢这么说话,而且即使是比这再轻浮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也并不令人生厌,就如同现在这般。
她正在琢磨自己为什么自进了这山谷之后就变得奇奇怪怪,止不住地胡思乱想的时候,却忽然间察觉到室内瞬间变得一片寂静。抬起头来看时,却见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绿衣的少年,夕阳的光从他的脸侧映照过来,令他带着笑的脸庞如沐金光,晃眼一看,恍若神祗。
他缓缓地举步进门,慢慢走到裘千尺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微笑着看向她的双眼,柔声道:“您怎么了?谁欺负您了?”
无论从声音、语调还是神态上看,这少年都完全如同是在对着最心爱的情人私语,然而偏偏又再自然不过,即便是最刻板的人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来。
整间大厅虽然站了几十个人,但这一瞬间,竟是一丝声息都没有。裘千尺听得他这么问,这才如梦方醒般地从追思爱女的茫然无措中回过神来,反手握住他的手,有些急切地道:“蒂儿,你快看看,她,她,是不是萼儿?”
少年听她这么说,脸上忽然现出一丝淡淡的苦笑,虽然不过一闪而逝,但却仍是给严绿分毫不差地捕捉到了。
她心中一凛,忽然隐隐猜到了这少年的身份,不由得浑身微微颤抖了起来。习惯性地想要双手用力交握,好稳定住忽然波动起来的情绪,身边的何太玄却忽然伸出手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她转头看去,却见他只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依然是什么都不问,只是更紧地握住了她的双手,静静陪在她身边。然而,不过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严绿那本来骚乱不已的心,竟渐渐平静了下来,重新有了看向裘千尺和那个少年的气力。
不过耽搁了这么片刻的功夫,严绿重新再看过去时,那少年的面上已经恢复了最初的笑容。就见他轻轻拍了拍裘千尺的手背,柔声安抚道:“你又在想念姐姐了么?娘亲。”
裘千尺焦急地道:“不是,你看,你看她,模样生得真是同你一模一样,是萼儿,萼儿回来了。”
听得他叫出那一声“娘亲”,严绿只觉得心中五味陈杂,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的猜想果然变成了现实。这少年竟然是裘千尺的儿子,虽然不知道他的爹是不是公孙止,但怎么算来都是公孙绿萼一母所生的弟弟。这出乎意料之外的场面,倒真是让她大吃了一惊。
偏偏老顽童还唯恐天下不乱一般,歪着头仔细看了看那少年,又看了看严绿,便忽然大叫道:“小绿,他跟你长得真的很像啊,你,你,你不会真是他们家走失的娃娃吧?”
他这一叫嚷,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那少年也终于把目光从裘千尺身上收回来,往严绿这边看来。恰巧同严绿专注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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