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不过是条蛇而已。”
龙都敢杀,何况是条没开灵智的蛇。
“要吃蛇肉吗?”我盯着蛇的尸体问。他却惊讶地瞧了我一眼,“你想吃蛇?”
我忙摇头,可不敢吃。
哪吒将蛇的身体打了个结,然后扔了出去。随后他取出刀,将兔子的毛皮完整地剥了下来,再开膛破肚,处理内脏。动作熟练得显然不止干过一次。
从木屋往西再走十来步就有一条小溪。哪吒拎着剥了皮的兔子正要出门去清洗,我忙站起身道:“我也去。”
他没犹豫,道了一声:“小心点,跟紧了。”
“好。”
雨后的森林不太好走路,我亦步亦趋地跟在哪吒身后。林间偶有飞鸟掠过,树叶摇曳,水珠纷纷落下,噼里啪啦地落在泥土里。流水声泠泠,哪吒一个起步,越过灌木丛,开始在溪边清洗兔子。
我见雨后的泥土里冒出了菌子,也忍不住手痒采起了起来。等会儿塞进兔子的肚内,就当调味料了。
哪吒洗好了兔子,喊了我一声,我兜起菌子就跟在了他身边。
“这能吃?”
“没毒,能吃。等等,我去洗一下。”
哪吒看了眼,倒也没说什么。
回到小木屋,我才懊恼道:“忘了捡树枝了,怎么烤?”
“这有何难?”话音刚落,火尖枪骤然出现在手心中,旋即枪尖直接贯穿兔子。
“……你可真聪明。”
火尖枪用来烤兔子,你这火该不会是三昧真火吧?
“稍等,把菌子塞进去。”
……
那柄曾搅动东海、掀起滔天巨浪的杀伐神兵,此刻竟成了一只临时烤叉。它寒光内敛,锋锐的枪尖穿透了一只剥洗干净的兔子,枪杆被架在两块石头上。兔肉在火焰持续的攻势下,表皮已泛起诱人的焦糖色,细密的油珠不断渗出、聚集,终于不堪重负,“滋啦”一声滴落进下方的火塘里,激起一小簇欢腾的火苗。肉香、油脂香以及菌子的鲜味已经直冲味蕾。
我知晓这兔子未必好吃,但此刻已全然不顾。
“三公子这活做的,想来也不是第一次了吧。”我调侃道。
哪吒一边翻动着火尖枪,一边反问:“这种活是什么活?”
“嗯……粗活累活?”
“并无区别。”
哦。
天色将暮,最后一丝白昼也染成了暮色,屋内的火焰更亮了。我侧头望去,火光跳跃着,在他年轻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他微微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两小片扇形的阴影。
他全神贯注于眼前这块焦香四溢的肉,偶尔伸出手指,轻轻拨动一下火塘内的柴火,调整着火候。动作间,一滴滚烫的油星猛地从膨胀的肉皮上迸溅出来,不偏不倚,“啪”地一声,正落在他紧抿的唇角。
“没事吧!”我忙起身探过去,大拇指摁在他被油星溅到的唇角,却一个不慎穿了过去。我愣着要看着自己的手指,抬眼便看到他的眉峰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舌尖随即探出,轻轻舔去那点灼热的油脂,动作自然得如同拂去一粒微尘。
好涩……
我不自在地收回手,移开视线,他抬眼看向我,道了一声:“无碍。”
“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我边点着头,边回到原来的位置,目光紧盯着火塘中炙烤的兔子。
……
兔肉烤好了,哪吒将兔腿撕下来给我,我急急咬了一口,焦脆声就像踩着深秋的落叶,油光也顿时在唇齿间漫溢开来。兔肉极嫩,菌子的鲜香与肉汁混合在一起,缠绕于舌尖,比想象的味道要好些。
“你烤得真好。”我真心实意地称赞。
他低着头,听闻这话抬眼看着我,随后又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是以前一个猎户教我的。”
我说:“可我不认识那个猎户,我只认识你呀。”
扇形的阴影微颤。
屋内只剩下柴火的噼啪声以及烤肉油脂的香味。
待烤肉分食殆尽,我还有些意犹未尽地吮吸着手指。
“这么晚了,你不回去没关系吗?”天色已经很晚了。
哪吒神色淡淡地拨动着火塘内的柴火,听见我的话,便说:“无所谓。”
随后他又反问我:“那你呢?”
我两手撑在身后,声音有些虚,“不知道啊。每次的到来和离开,都不随我的意。也许在你一眨眼的时候,我就不见了。”
“……”
一条红绫再次缠上我的手腕。
我:?
我偏过头看向他,又看向手腕上的红绫,在他视线移过来的时候,询问:“这是什么意思?”
“至少你离开的时候,我知道。”
我:……
可是这也没有意义啊。
第8章
她又消失了。
这是第三次。
即便混天绫紧缠着她的手腕,即便视线片刻不离,她消失时,那法宝也形同虚设。不过一瞬,一眨眼的光景,她便如烟云般散去——正如她所言。
哪吒说不清心头是何滋味。初次相遇是在陈塘关的城墙上,绝非善缘。那时只一眼,她便无影无踪。他只当是山精野魅,妖龙既死,也懒得再去寻踪。
回到总兵府,父亲一记耳光便甩了过来。血丝溢出嘴角,对上那双盛怒的眼,他毫不退缩:“难道我们李家,要世世代代对着所谓神灵俯首帖耳?!”
李靖也是气急,对上哪吒盛满不服的眼。他好言相劝:“吾儿,你只知反对俯首,却不知神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献上人牲,便可保陈塘风调雨顺,何惧一时年景不调?为父知你心气高,天高地阔,不受拘束。可陈塘的百姓呢?他们经不起滔天巨浪!你素来仁厚,岂忍见父老乡亲受苦遭难?”
哪吒反唇相讥:“神灵的胃口只会越来越大!我陈塘,乃至整个殷商的人丁,够他们几时挥霍?”
人祀由来已久,岁岁年年,终有一日,殷商子民会被啃噬殆尽。
李靖捋了捋胡须,沉吟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只是我们人族人言微轻。待为父好好想想办法……”
哪吒并不觉父亲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父亲的人生中似乎并无反抗,而这恰恰是最好的办法。
只是还未想出办法,父亲却已将他禁足于府邸西南角的院落,严令在他从乾元山归来之前,不得踏出院门半步。
正是在这禁足的日子里,他第二次见到了她。
她的脚步声极轻,闯入的陌生气息惊动了他。
他要去看看,是哪里来的精怪胆敢擅闯总兵府。
提灯出门,檐下雨丝如线,溅湿了他的裤脚。墙根下,一个白衣少女抱膝蜷缩着,披散的长发遮住了些许神情,抬起的眼眸里却是一片沉寂的空白。
她身体在瑟缩,似是在畏惧,但眼神却空洞无波。
她站起身,似乎在斟酌言语,最终只问出一句:“脸…还疼吗?”
哪吒微怔,指尖下意识抚上面颊。他想起了龙血溅落时的灼烫。伤早已痊愈,被她这一问,那印记仿佛又灼烧起来。
他抬手欲探,指尖却径直穿过了她的身影。
“鬼?”
她眼中闪过无奈,无悲无喜的眼里里第一次有了近似烦恼的情绪。
“不是鬼。所以不要把我当成鬼灭了。”
她说的,仿佛他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魔神。
……
好像也确实是。
“进来吧。”
他带着她进入了房间。
她所说,他又何尝不明白,只是注定此路艰辛。
“你说,我做错了吗?”
她惊讶地瞧着他,仿佛在说:你居然会怀疑自己。
他心中郁结忽然间就这么舒畅了。
红色的发带在她指尖变出了千奇百怪的图案。
她问他要不要尝试。
他直说了一句“幼稚”。可最后还是和她翻起了花绳。
指尖碰触掌心,带来微微的痒意。他抬起眼,见她只顾花绳的新样,不禁敛去了任何的情绪。
父亲派人来唤他。
他让她回去她的家乡,莫要再来陈塘。可她确说早已回不去了。
她是鬼魂,没了媒介,他就无法碰到她。
与父亲的谈话并非顺利。为了平息此事,他前去乾元山向师父太乙真人寻求解法。太乙真人为了爱徒,便指点他准备好三千人牲祭祀以求得龙王原谅,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已经是最稳妥的办法。
如今父亲已准备好祭祀用的人牲。只要他那日肯低头。
呵,低头?
哪吒昳丽的面庞上尽是嗤笑,如今他与父亲早已没了话可说。
母亲怀了三年才生下了他,可谁知生的却是一个肉球。父亲怒斥着妖孽,一剑劈下,他才得以出世。他生来便是不凡,拜太乙真人为师,得其所赠法宝。他该是天之骄子,此世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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