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你的话,没有答应,让他生病去找大夫。”
“做的好!”我竖起大拇指。
说起来,有个问题我一直不明白。
“云水村的人是如何知道你的鳞片能入药?”
先前我以为是瘟疫发生后,云水娘娘取下自己的鳞片拯救村民。但昨日我们还未见她,就听她问道“你们也是来求药的吗?”
显然在瘟疫发生前,村民就知道云水娘娘有灵药。
云水娘娘茫然地歪了歪头,“你误会了,他们不知道鳞片能入药。”
我:?
云水娘娘钻入水中,过了会儿,取出了一个罐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堆不知道是石块还是什么的东西。
“这是我脱落下的鳞片,只是不知为何,鳞片落下后,就成了这幅样子。”
我取出一块放在鼻尖闻了闻,居然没什么味道。
不是,姐妹,既然都有脱落的鳞片了,为什么最后你还那么惨啊?
而且这玩意比起鳞片,更像你的结石诶……
第62章
不管灵药是她的鳞片还是结石,反正这问题不大,重要的是,她想让我给她取名。
她托着腮,眼神里半是期待半是苦恼,说认得字越多,反倒越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自己。凡人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有爹娘取名,可她什么都没有。
我看着她那双过分清澈的眼睛,把快要脱口而出的“我又不是你娘”又咽了回去。我实在不忍心打破这份期待,可要选一个既好听、又有深意、还不落俗套的名字……压力山大啊。
最后我只能含糊地说:“我想想。”
她顿时笑起来,眼中有光跳跃:“我等你。”
我:“……”
这下连退路都没有了。
之后我照常教她写了“树”、“河”、“草”,她学得极快,却总在发呆时反复写那几个字,像是在掂量它们适不适合成为名字。教完字,我照旧给她讲故事。今天说的是山君,是我随口编的,但也未必没有在历史中发生过。
我说,从前有个村子闹瘟疫,死了好多人,田也荒了。有个游方道士经过,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说,是你们惹怒了后山的山君。
她插嘴问:“山君是什么?”
“是老虎,古人敬虎,也称山君。有些地方……也叫大虫。”我顿了顿,又说,“但也或许不是虎,是山鬼,是山神。反正差不多。”
道士说,要平息山君的怒气,就得给他送个新娘。
村民信了。他们选出一个叫阿莲的姑娘,她没爹没娘,吃百家饭长大,这时候被推出来仿佛天经地义。人们给她穿上破旧的红嫁衣,敲锣打鼓送上了后山,仪式简陋得像是生怕多费一点力气。
可瘟疫并没有停。
后来有人怯生生地问:“那道士说山君要娶亲……可他怎么知道山君是男的?”
全村人都愣住了。
于是又选出一个阿灿的男子,同样无亲无故,同样被一件红衣裹着,送进了深山。
山下的村民等了又等,瘟疫依旧像跗骨之蛆,缠绕着垂死的村落。恐慌像浓雾一样弥漫开来,再也无法用简单的祭祀来安抚。
这一次,他们终于想起了那个最初的道士。
几个精壮的青年带着锄头和柴刀,沿着道士当初离去的方向一路追寻,最终在百里外的一个小镇赌坊里,找到了那个正赌得面红耳赤的得道高人。真相在拳脚和恐吓下稀烂地流出。哪有什么山君震怒,不过是他路过那富庶村子时,起了贪念,想骗些钱财,随口编造的谎言。瘟疫只是天灾,他却趁机将它变成了人祸。
村民们愤怒了,绝望了,也终于清醒了。他们拖着面如死灰的道士返回村庄,准备用最严厉的方式惩处他,仿佛这样就能抹平所有的错误。
而后的故事,村里流传的版本就模糊了。有人说,愤怒的村民将道士也送上了山,作为对山君最后的“赔罪”;也有人说,他们在那棵老槐树下结果了他。
但所有人都确信,那对被献祭的男女,必定早已成了山君的腹中餐。
许多年过去后,山下的瘟疫早已随着岁月流逝而消失,村子恢复了生机,那场荒唐的祭祀成了余下的老人口中不愿多提的禁忌。只有偶尔有胆大的猎人深入山林,会带回一些似真似幻的传说。说那深山里有山君夫妇,非虎非神,却护着一方水土,他们偶尔能看见一对男女的身影,与山雾一同出现,又一同隐去。
……故事讲完了,岸边一片寂静。
云水娘娘坐在岩石上,尾巴在河中摇摆,听得入了神,半晌才轻声问:“传说里的男女,是被献祭的两个吗?”
“大概吧。”我握着手中的树枝在湿润的泥土里写字,“若山君并不存在,他们活下来也是应当的。”
她若有所思,而后转过身,低头用树枝在地上划拉。我凑过去看,看见她反复写着的,不再是单独的“树”、“河”、“草”。
而是并排的两个名字。
“阿莲”和“阿灿”。
她抬起头,眼中那跳跃的光更亮了,仿佛映出了整个山林的夜色。
“我喜欢这个故事。”她说,“也喜欢他们的名字。”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与期待,望向我说:
“你想到要给我取什么名字了吗?”
我看着她泥地上那并排的名字,心中忽如电光石火,豁然开朗。
“莲灿。”我轻声念出这两个字,它们自然而然地融合在一起。
她微微一怔,眼睛眨了眨,像是在舌尖细细品味这两个音的韵味。
“莲……灿?”
“嗯。”我指向她刚刚写下的那两个名字,“取自他们的名,但不止于此。”
我用树枝在湿润的泥土上工整地写下“莲灿”二字。
我记得在山河社稷图里,祭祀是在六月初六。
“莲,生于淤泥,绽于清波,不染尘埃。无论根扎在多么混沌的泥沼里,总能向着光亮处生长,开出最洁净的花。”我努力搜刮着脑子里的存货。
“而灿,为光,为明,为炽盛之貌。是日光穿透层林,是星子骤亮于夜幕,是自身便能发出的光芒,温暖、明亮。”我的目光落在她那双总是盛着期待与微光的眼睛上,“你合该如此。”
泥土上的两个字并肩而立,仿佛早已注定。
“莲灿。”我又念了一遍,“于最热烈的时节,将生命绽放至最饱满。心向苍穹,身披光芒,根植过往而无惧过往。自在,坦荡,且明亮。”
她沉默了,久久凝视着那两个字,尾巴在水中轻轻摆动,搅碎了一河摇曳的树影。忽然,一滴水珠落在了“莲”字上,润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莲灿。”
“这名字真好。”她重重点头,异常坚定,“从今日起,我就是莲灿了。”
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如同触碰最珍贵的宝物,一遍又一遍地临摹泥土上的名字。每写一遍,脸上的光彩便更盛一分。
她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一个连着根脉、闪着光的名字。
小莲花回来的时候,莲灿已经将自己的名字写地顺畅无比了。
得知我给云水娘娘取名“莲灿”后,小莲花那清俊的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极细微的诧异,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欲言又止。
莲灿没注意,她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名字上,但我注意到了,这让我怀疑是不是自己取的名字不好。
与云水娘娘告别后,前往河仙庙中时,我问小莲花这个名字是否取的不好?
小莲花的语气依旧平淡清冷,如同山涧清泉滴落在岩石上,听不出太多情绪波动:“名字本身很好。”他顿了顿,脚步未停,面颊却几不可察地微微转向另一边,避开我的目光,“只是……莲灿二字,本是我为……预留的。”
“谁?”我追问,他最后几个字含糊得几乎消散在风里。
他似乎哽了一下,月光下,那白皙的耳根竟隐隐透出一抹极淡的绯红。我好奇心起,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小莲花看着清瘦,实则肌理分明,紧致有力。嗯,虽然这紧致的手臂实质上是藕段所化。
“你说啊,到底是给谁留的?”我穷追不舍。
难道还有谁竟能劳烦小莲花亲自为其取名吗?等等,也未必是旁人,或许是……
“小莲花,”我福至心灵,脱口而出,“你该不是想给自己改个名字吧?”
小莲花脚步猛地一顿,侧过头来,表情复杂地看向我,那眼神里写满了无可奈何。
“难道不是?”我被他的反应弄糊涂了。
他最终无奈地轻叹一口气,伸出食指,不轻不重地戳了戳我的额头:“笨鱼!”
说罢,他像是有些赌气,也不再与我并肩而行,身形一展,竟是直接轻飘飘地跃上了前方两层高高的石阶,衣袂在暖风中微动。
“喂!小莲花!”我看着他突然疏远的背影,心头莫名一紧,像是骤然失足踏空,“……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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