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朝一日我最终只剩下了一块肉,请你将我的肉销毁。”
说着说着,她自己就笑了起来。我知道她为何而笑。她救的或许并非那些未来会弃她、伤害她的村民,而是她自己的“道”。
她是受一方香火、护佑一方的云水娘娘,即便并非天庭正神,即便已预知到自己的死亡,可她终究未能彻底割舍这与生俱来的神性。云乔以死赎罪,而她,则以“救”来践行她始终未曾泯灭的慈悲。
她生来便开了灵智,注定走非同一般的路。
而我,也终于明白要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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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明天收尾。
第66章
云水村的瘟疫开始蔓延了。
即便云乔通知得迅速,但招瘟香已招来了瘟老爷,即便只染了一个人,但爆发也只是迟早的事。恐慌像滴入清水中的墨汁,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迅速吞噬了整个村庄。
面对大规模的瘟疫,我的内心竟有一阵恍惚。这不是读日记能感受到的绝望,更多的是一种似曾相识的茫然。不该啊,我从未见过瘟疫……不,应该是见过的。
可是我却想不起来。
无人注意到庙祝云乔的消失。死去村民的尸体被抬到了河仙庙,一把火下去,烧了个干净。连续几天焦臭味久久不散。
后来,河仙庙外开始出现蹒跚的人影。他们不敢靠得太近,只远远跪在泥地里,朝着庙宇的方向磕头,嘶哑的哀求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娘娘……救救我们吧……云水娘娘……”
庙内,云水娘娘静立着,目光穿透门扉,望着那些在病痛与恐惧中挣扎的村民。悲悯的眼神像是要落泪。
小莲花看向我,低声道:“她既已应允,为何还不出手?”
我还没有回答,云水娘娘却已转过身。她并未看我们,只是缓步走向那尊悲悯的神像,身影在烛火与晨曦的交错显得有些虚幻。
“我死后会如何?”她的声音像是飘着的,那么虚,一晃神就散了。
我抿了抿唇,道:“我不会让你死。”
云水村的瘟疫结束后,莲灿也只是虚弱而已。真正的杀机是来自京中的大官,以及贪得无厌的村民。所以我断定,这次的瘟疫,云水娘娘不会死。至于那京中的大官,我心中略微思忖,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做。
云水娘娘伸出手指,在那终日接受香火、此刻却冰冷异常的香炉边缘轻轻一划。
“我受供奉多年……为何还不能成仙?”
我抬起眼,不清楚她为何会说出这一番话。
供奉和成仙还真的没有必然的关系。咱又不是隔壁的,没了香火,神就会消失。说到底还是编制的问题。不过莲灿心中有这样的疑问也在所难免,平息了云水河的“怒火”,云水村视她为守护神,没道理还没有发编制啊。
倒是身旁的小莲花,眉心微蹙,他道:“莫非你以为神仙都是乐善好施、普度众生的?”
莲灿看向他,仿佛在问:不然呢?
我也看向了小莲花。
小莲花轻哼了一声,清冷的嗓音在殿中清晰明了。
“真正的神仙,自然是惩恶扬善!若只是一味的良善和忍让,便是对恶人的纵容,对善人的残忍!”他一字一句,目光中仿佛燃烧着火焰,“否则为何会有天条?为何会有地府?”
“真正的神仙,闭眼当如佛,睁眼便成魔!”
他说得掷地有声,莲灿浑身都在颤抖,她望着神像,仿佛多年的迷茫有了清晰的方向。
可是……
“我的心,始终不够狠……”
……
久存的脱落的鳞片已经用完,唯有身上的新鲜的鳞片。一片一片的鳞片被剥下,她仿佛没了痛觉,脸上只剩下麻木。小莲花的话对她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在她一味付出的时候,早已忘了反抗是什么样的了。但说错吗?好像也不算。或许早在云乔被献祭的时候,神罚就该降下了。
鳞片磨成的粉末混入清水,化成浅浅一碗泛着奇异青金色的药汤。那些得到“药”的村民爆发出近乎癫狂的欢呼。他们呀咳得几乎要呕出脏腑,此刻却猛地停止了抽搐。脸上那不祥的黑灰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虽然虚弱依旧,但那些原本涣散的眼睛里,竟重新聚起了一点微弱的光。
“好了……我好了!”他们嘶哑地喊出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朝着庙门的方向磕头,“谢娘娘救命!谢娘娘救命啊!”
这奇迹般的一幕如同火星溅入油锅。
瞬间,庙外围着的人群炸开了锅。所有绝望的、恐惧的、卑微的哀求,顷刻间转化为一种更为疯狂的渴望。
“药!神药!”
“给我!给我一口!”
人们像是潮水般向前涌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潮红般的渴望。供台一片凌乱,面对生死,他们早已没了敬畏。
小莲花站在门外,看着殿内那张牙舞爪的狂热景象,清冷的眼眸里仿佛结了一层冰。他捂上我的眼睛,“莫看。”
我们不再看河仙庙里的景象,带着虚弱至极的莲灿回到了云水河。
然后刚进河中,莲灿忽然说:“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接我?”
似曾相识的话令我一怔:“你——”
一切的疑惑终于解开了,我那投胎转世的残魂,并非阿妹,而是莲灿,是云水娘娘……
难怪漩涡会将我们送来这里……
但是得知了这个事实,我没有任何欣喜的想法。收回残魂,意味着莲灿的死亡。先前能毫无抵触地接受虞娘子的残魂,无非是虞娘子已死。可莲灿不一样,她还活生生地在我面前,只是身体虚弱了点。
她抓着我的手,恳切道:“接受我吧!”
这次选择的人成了我。
……
我没有接收莲灿。
小莲花问起的时候,我只说:“她还有些东西没见到。”
总得让她见到了再说。
满身鳞光作良药,云水村的瘟疫得到了控制,很快,村民便生龙活虎了起来。
又过了一个月,京中果然来了人。
并非大队人马,只一顶青呢小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云水河边。下来的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裹着锦缎袍子,眼神里带着一种久居人上的审视与漠然。村长跟在他身后,点头哈腰,脸上堆满了小心翼翼的谄媚。
“大人,这就是云水河了,娘娘真身……就在这河里。”村长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知是敬畏河中的神灵,还是畏惧身旁的权贵。
那官员负手而立,目光扫过平静无波的河面,嘴角扯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似是怜悯,又似嘲讽,“哦?便是那能显灵治好瘟疫的云水娘娘?本官了从未听说什么正神唤云水娘娘的……”
河底水府中,莲灿的气息依旧微弱。我感应到岸上的动静,对莲灿轻声道:“你看,他们来了。”
她的眼眸动了动,只是很快便沉寂了下去。
“我替你去看。”我按住想要挣扎起身的她,“你看着就好。”
我悄无声息地浮出水面,隐去身形,立于河面之上。那官员正对村长吩咐:“既如此,便请娘娘现身吧,也好让本官瞧瞧,是何等的仙姿玉质。”
村长面露难色,支支吾吾。
我凝聚水汽,化出鱼尾,云水村几乎没有人见过莲灿,所以我也不用特意去化作莲灿的样子。
官员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化为更深的贪婪。他上前一步,故作威严:“本官奉旨而来,听闻尔有治病延年之能?且随本官回京,为陛下效力,自有享不尽的荣华……”
他话未说完,我已打断,声音借着水波传开,空灵却冰冷:“你要带我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为陛下效力,是你的福分。”他理所当然地说道,仿佛只是来收取一件本该属于皇家的贡品。
“福分?”我轻轻重复,幻化的身影在水光中微微晃动,“你看中的,是我的鳞?我的血?还是我这能长寿的肉?”
官员脸色微变,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直白,随即冷哼一声:“能为陛下延寿,乃天地至理!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身后的随从悄然上前,手中竟拿着刻有符咒的锁链和玉瓶,显然是有备而来。
难怪,莲灿面对他们竟毫无反手之力。
下一刻,我不再维持那柔和的幻象,目光如凛冽的寒风,河水无声涌动,在我脚下形成漩涡。
那官员终于察觉不对,厉声道:“你不是……你是什么东西?!”
“要你命的东西。”我说。
话音未落,一道水箭自河中激射而出,快得只留下一道寒光,精准地穿透了他手中的玉瓶。“咔嚓”一声,玉瓶碎裂。
紧接着,无数水珠腾空而起,化作冰冷坚硬的锁链,瞬间缠上那几个随从的手脚,将他们拖倒在地,符咒锁链哐当落地,沉入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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