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攥紧。
仿佛能透过时空，看到无数个被困在这里的、快要碎掉的孟宴臣——
独自坐在餐桌吃饭的孟宴臣；
对着落地窗发呆的孟宴臣；
一个人在落地灯下默默流泪的孟宴臣；
坐在沙发上，双手撑着眼镜，旁边还放着一杯酒的孟宴臣......
他总是孤独的，克制又压抑，被无数的枷锁捆绑着他，强烈的落寞包裹着他。
樊胜美只是看着这些穿梭在她眼前的、不同时空里孤独的碎片，就感觉心疼不已。
“喝点水。”
孟宴臣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手里还端着一杯温水。
樊胜美突然转身抱住他，声音闷闷的，
“孟宴臣...辛苦了。”
孟宴臣先是一愣，将水杯轻轻放在桌子上，吻了吻她的发顶，
“谢谢你出现了。”
樊胜美的目光越过孟宴臣的肩头，落在客厅角落那架黑色三角钢琴上。
她抬头看向孟宴臣，眼睛微微睁大，
“你还会弹琴？”
孟宴臣笑了笑，指尖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
“是不是又发现我一个优点了？”
樊胜美拉着他走到琴边，手指抚过冰凉的琴键，
“孟宴臣，你弹琴给我听吧。”
“你喜欢？”
“你不懂。”
樊胜美垂下眼睫，声音轻了几分，“可能像你们这种好家庭出身的小孩，这些技能，应该都是父母规划好的必修课。”
“从小，我们家都是偏爱我哥。但我小时候就有个千金梦，总幻想自己其实是流落民间的真千金，所以我爸妈才更爱我哥。”
她说着自己都笑了，“我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动画片的影响，觉得千金大小姐就得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最想学的，就是钢琴。”
孟宴臣静静听着，目光落在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上。
“大学时，我攒够了一笔学费，连钢琴教室都找好了。”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琴键上轻轻敲了两下，
“里面坐着的都是几岁的小豆丁，我当时就觉得...臊得慌。可就算那样，我都还是硬着头皮上了试听课。”
“后来呢？”
孟宴臣替她整理额前的碎发，“我的千金大小姐。”
她耸了耸肩，“后来，钱还没交出去呢，我妈的电话就来了，火急火燎的，说我哥看中了一双限量版的球鞋，钱不够，让我赶紧把钱打回去。”
她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再后来，我就索性不学了。骗自己说，年纪大了，起步也晚了，想多了，那股劲儿也就真的过去了。以后每次看到那些会弹琴的人，嘴上总是酸溜溜地说「哼，不就会弹个钢琴吗」，其实心里嫉妒坏了，总会不由自主多看两眼，觉得他们坐在琴凳上的时候，身上都在发光。”
孟宴臣握住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指尖，
“以后我教你。我这么厉害的老师，你这么聪明的学生，肯定学得快。”
樊胜美眼睛一亮，“要求不用太高，能忽悠人就行！”
孟宴臣被她逗笑，“那不行，我要求高。”
樊胜美看着他，“那你先弹给我听听，让我检验一下孟老师的水平。”
“好。”
孟宴臣笑着应道，调整了一下坐姿，修长的手指轻轻落在黑白琴键上。
他选择的曲子是《ButterflyWaltz》。
温柔旋律在客厅里流淌，他庆幸，此刻再弹琴的他，心境已经全然不同。
樊胜美靠在钢琴边，静静看着他。
灯光从侧面打过来，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轮廓，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指尖在黑白琴键上跳跃的样子，优雅得令人屏息。
她的目光却不自觉飘向沙发旁的小茶几上那只略显陈旧的玩偶猫上。
恍惚间，她看到另一个时空的孟宴臣独自坐在那里，手指轻轻抚过玩偶猫的头顶，窗外是万家灯火，而他，只是沉默。
她在心里，默默地向过去所有时空的孟宴臣告别。
再见啦。
那个总是一个人的孟宴臣。
那个只能和玩偶猫说话的孟宴臣。
那个连爱人都要克制的孟宴臣。
从今以后，你所有无人知晓的伤痛，所有未能宣之于口的寂寞，所有被辜负的温柔……
我都会一一补给你。
第117章 入场时机
【国坤集团会议室】
巨大的环形会议桌旁气氛凝重，投影幕布上正展示着城东旧改项目陷入僵局的PPT。
负责该项目的副总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汇报声在落针可闻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情况就是这样。以三巷口那几家为首的「钉子户」，要求的补偿金额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算和标准。更棘手的是，不知道谁给他们出的主意，爆出了十几年我们的那次裁员的事件，毕竟...”
他顿了顿，看了眼神色严肃的孟宴臣，“当初那件事，事后死了一个我们的员工。现在舆论一边倒，都在刷#国坤吃人血馒头#。”
汇报的高管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喃喃自语。
会议室里死寂一片，所有人都在偷瞄首座的孟宴臣。
孟宴臣将手中的资料轻轻搁在桌上，目光沉稳地扫过全场。
“赔偿金额不是核心问题，”
他开口，声音平稳冷静，带着一种能瞬间压下所有浮躁的气场，“问题的本质是信任破产。舆论的焦点，已经从那几户所谓的「天价赔偿」转移到了十几年前那桩旧案上。”
他抬手，遥控笔的红点精准地落在舆情分析图的一个峰值上。
“国坤冷血，逼死老员工，如今又要逼死老街坊——这个叙事一旦形成，我们就算满足那几户的所有要求，也只会被解读成「做贼心虚」和「用钱封口」，会在舆论上输得更彻底，并为以后所有的项目埋下地雷。”
“十八年前的裁员导致离岗员工死亡，舆论不清楚，在座的不清楚吗？由公关部牵头，法务部配合，不能什么脏水都往国坤泼。”
他顿了顿，指尖在桌上轻点一下，最后看向项目负责人。
“你亲自下去，别再隔着办公室谈价格。走到居民中间去，听听他们真正的顾虑和需求，找到问题的根源，而不是纠缠于数字。”
“最后，”
他目光扫过在座的各位，“这个旧新闻，当初媒体都没有报道，现在的群众怎么知道的？查出那个背后的人。”
孟宴臣起身扣上西装纽扣，
“散会。”
【星途里】
樊胜美坐在办公桌后，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国坤项目闹事的新闻推送，配图是居民拉横幅抗议的混乱场面，标题格外刺眼。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迅速扫过文章内容，尤其是在【昔日旧案】、【员工死亡】、【冷血资本家】等字眼上停留片刻。
忽然，她敲击桌面的动作停住了。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对面正在审阅合同的安迪，眼睛里有光芒一闪而过。
“安迪，”
她目光灼灼，“有可能，我等的入场机会来了。”
不等安迪回应，她已经一把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和手包，脚步生风地朝外走去。
“我去趟国坤。”
【国坤总裁办公室】
秦宇轻轻叩门，低声道，
“孟总，樊小姐来了。”
孟宴臣立刻放下手中的文件，抬头道，
“让她进来。”
樊胜美快步走进来，孟宴臣绕过办公桌迎了上去，握住她的手，
“你怎么来了？”
“我看新闻了。”樊胜美语气担忧。
孟宴臣轻笑，拇指轻抚她的手背，试图安抚，
“就这点事，把你吓成这样？没事，我能处理。”
“孟宴臣，”
樊胜美反握住他的手，眼神坚定，“我帮你。你相信我。”
她语速加快，条理清晰，“我干了十年HR，最擅长的就是处理这种纠纷和人心算计。你把当年裁员事件的始末详细告诉我，我还可以协助公关部，去跟那几家钉子户周旋。”
她顿了顿，解释道，“国坤是正规大集团，有些事你们不好出面，姿态得端着。但我可以去，有些话，我来说更方便。”
“不行！”
孟宴臣断然拒绝，“两边谈判一旦起冲突，情绪失控，发生什么都不知道，太危险了。”
他语气放缓，“听话，别操心，这类问题我们有经验。”
樊胜美突然正色，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抛出一个杀手锏，
“孟宴臣，你还想不想我进门了？这是我表现的时候。”
孟宴臣明显一怔，这句话精准地击中了他最深的渴望。
樊胜美趁热打铁，“除了处理这些，我还能让国坤短时间内社会口碑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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