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情绪, 宽厚温暖的手掌握住了我的手, 轻轻捏了捏:“没事, 老头子没那么可怕。”他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 但微微收紧的手指还是泄露了他的一丝紧张, 毕竟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正式带人回家。
萩原研二也笑着安慰我:“放轻松, 千奈酱, 丈太郎叔叔其实人很好的,就是有时候有点别扭,而且你这么可爱, 他肯定会喜欢的。”
“谢谢你们。”我点点头, 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
和萩原研二告别后,松田阵平一手提着我的行李箱, 一手牵着我, 走到门前敲了敲。
过了一会儿,门才被打开,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出现在门后,他穿着干净的衬衫和长裤, 脸上还带着点刚刮完胡子的清爽气息,虽然眼角有了岁月的痕迹,眉宇间带着些许沧桑,但依然能看出年轻时英俊的轮廓,尤其是那头和松田阵平如出一辙的天然卷发,以及同样高大的骨架,松田阵平的身材和卷发显然遗传自他,只不过他的长相比儿子更粗犷一些,眼神也更为沉郁。
松田阵平看到父亲难得穿戴整齐,头脑清明没有邋里邋遢的样子,暗暗松了口气,他这几天几乎每天一个电话提醒自己老爸注意形象,看来还是起了点作用。
松田丈太郎的目光先是落在儿子身上,随即很快转向我,他愣了一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问松田阵平:“阵平?你小子……是不是对高中生下手了?”
松田阵平:“……”
我:“……”
松田阵平额角似乎有青筋跳了一下,他没好气地大声道:“瞎说什么呢老爸,她是大学生,正经的东京大学的学生!”语气里居然还带着点莫名的炫耀。
松田丈太郎这才松了口气,表情缓和了许多,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我。
我连忙上前一步,压下紧张,努力露出一个得体又乖巧的笑容,微微鞠躬:“伯父您好,初次见面,我叫小林千奈,是松田警官的女朋友,这几天要打扰您了,这是一点心意,请您收下。”说着,我将准备好的礼物双手奉上,是一些适合长辈的高级点心和新茶。
“啊……你好你好,快请进,不用这么客气。”松田丈太郎有些手忙脚乱地接过礼物,侧身让我们进屋,“阵平这孩子,也不提前多说点……我是他爸爸,松田丈太郎。”
走进客厅,可以看出房间明显是特意打扫整理过的,虽然陈设简单,但很干净整洁,我们三人在客厅的餐桌旁坐下。
松田丈太郎对我说话倒是很和颜悦色,问了问我几岁了,在东京大学读什么专业之类的家常话,然后叹了口气,带着些歉意说:“阵平这小子,脾气臭又不会说话,肯定没少给你添麻烦吧?我这么多年……也没怎么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我一一认真回答,然后赶紧为松田阵平说话:“伯父您别这么说,松田警官他对我很好,非常照顾我,是我平时麻烦他比较多才对。”我说的也是实话。
松田丈太郎看着我们,眼神有些复杂,像是欣慰,又带着点感慨,他喃喃道:“这小子……前几天突然打电话跟我说交了女朋友,还要带回来见我,我当时喝多了还以为他在讲胡话……”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但耳朵尖有点红的儿子,“结果第二天、第三天又连续打电话来,啰啰嗦嗦地让我关键时刻别掉链子……”
气氛逐渐变得融洽起来。午饭我们去了附近一家不错的日料店,松田丈太郎坚持他请客,点了一桌菜,三人一起吃了顿饭,虽然话不算特别多,但也没有冷场。
下午,松田阵平带我去参观他的房间,他的房间保持得的很整洁,书架上是各种机械相关的书籍和杂志,还有一些模型零件,他从书柜底层翻出一本厚厚的相册。
相册里大多是他和萩原研二从少年时期到警校的合照,两个少年勾肩搭背,对着镜头做着各种搞怪的鬼脸,洋溢着青春和活力,也有很多他单人的照片,果然如萩原研二所说,不少照片里他的脸上或贴着胶布,或带着淤青,但眼神却总是倔强得很,一副“我没错,下次还敢”的模样。
我看着那些照片,忍不住笑起来,松田阵平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想合上相册:“没什么好看的……”
“别呀,我觉得很有趣。”我阻止了他,继续饶有兴致地翻看,指着其中一张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发、嘴角贴着OK绷却笑得很得意的照片,“这张很可爱啊。”
他耳根更红了,含糊地应了一声。
晚上,我们在家附近买了些熟食,又叫了外卖。松田丈太郎拿出了啤酒,父子俩对酌了几杯,酒精作用下,话渐渐多了起来,虽然依旧算不上热络,但比白天自然了许多,偶尔还会说起一些松田阵平小时候的糗事,松田阵平酒量似乎不错,但可能喝得急了些,脸上也染上了淡淡的红晕。
晚上休息,我被安排在客房,睡得迷迷糊糊时,感觉到门被轻轻推开,带着酒气的温热身躯靠近,松田阵平蹑手蹑脚地钻进被子,从后面抱住我,毛茸茸的脑袋在我颈窝处蹭,嘴里含糊地叫着我的名字,落下几个带着酒气的亲吻。
“千奈……你真好……”他声音含混,带着浓重的睡意和满足,手臂环得紧紧的,像是抱着什么宝贝。
我被他孩子气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轻轻推了推他:“喂,松田警官,喝多了就回自己房间睡啊。”
“不要……就在这里……”他嘟囔着,很快呼吸就变得均匀绵长,竟是抱着我睡着了,我无奈,只好由他去,在他的怀抱里也重新沉入梦乡。
次日,松田阵平带我去看了神奈川的海,冬季的海边风很大,海浪层层叠叠地涌上沙滩,带来咸涩清新的空气,天空是高远的湛蓝色,与深蓝色的海面在远方相接。
“哇!”我忍不住惊叹出声,虽然冷,但景色壮阔得让人心旷神怡。
松田阵平帮我拉高了羽绒服的领子,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暖暖包塞进我手里:“冷吗?”
“有一点,但是很值得。”我兴奋地看着大海,这是我来日本后第一次看到神奈川冬天的海,和想象中一样苍茫有力。
我们沿着沙滩慢慢走着,留下一串串脚印,很快又被海浪抚平,他牵着我的手,放进他的大衣口袋里取暖,周围很安静,只有海浪声和海风声。
“小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经常会跑到这里来。”松田阵平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对着大海喊几声,或者扔扔石头,好像烦恼就能被带走一样。”
我能想象出年少时那个倔强又孤独的他,独自在这里面对大海的样子,心里微微发酸,忍不住更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现在呢?”我问。
“现在?”他侧头看我,嘴角微微扬起,“现在有你在旁边,好像不需要对着大海喊了。”
我的脸微微一热。
走累了,我们找了一块巨大的礁石背风坐下,他把我圈在怀里,用宽大的大衣裹住我,替我挡开大部分寒风,我们静静地依偎在一起。
回去的路上,我们意外地遇到了萩原研二,他身边还跟着一位金色长发、气质干练又漂亮的大美女,两人眉眼间有几分相似,我立刻猜这大概就是萩原研二的姐姐。
“小阵平,千奈酱,好巧啊。”萩原研二笑着和我们打招呼,但在瞥向身边的姐姐时,表情有几分心虚。
松田阵平顿了一下,神色也变得有些不太自然,虽然很快恢复了常态,但我瞬间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那位美女看到我,眼中闪过明显的惊艳与惊讶,她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研二的姐姐,千速,这位就是阵平的女朋友吧?真是个相当漂亮的美人啊。”她的声音爽利,带着一种成熟女性的魅力。
“千速姐您好,我是小林千奈,您过奖了。”我连忙回礼,寒暄间,两个女生很自然地撇开了旁边神色各异的两个男人,走到前面一边散步一边交流起来。
萩原千速性格开朗健谈,我们很快聊开了,她问了我的学校和专业,也说了些自己工作的趣事,走出一段距离后,她忽然笑着,略带调侃地说:“阵平那小子,小时候又倔又别扭,除了研二都没什么朋友,没想到现在能找到你这么漂亮又聪明的女朋友,真是走了大运了,我以前还总担心他以后可怎么办哦。”
我笑了笑,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小声问出了心里的猜测:“千速姐,松田警官他以前……是不是喜欢过您?”
萩原千速愣了一下,随即爽朗地笑了:“研二那小子还是跟你说了?嗯,算是吧,青春期男孩懵懵懂的好感而已,不过我比他大几岁,一直只是把他当弟弟看,和研二一样。”她看向我,眼神带着调侃和一丝认真,“你会介意吗?”
我想了想,诚实地回答:“说完全不介意是假的,但更多的是感谢,谢谢您和萩原警官,能在他小时候陪在他身边,想到那个时候他不是孤单一个人,我就觉得……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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