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卧房里，胤禩的小手在被子上轻轻握住了胤禛的手，“四哥，你自己最重要。”
清凉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微弱的光芒下，胤禛只瞧着了弟弟那比星星更加耀眼的眼眸，一下子就照进了他心中的黑夜。
夜色掩盖住了他泛红的眼眶，胤禛强压着哽咽，回握住胤禩的手，“弟弟，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吧？”
胤禩别扭的回答：“那要看四哥心里还有没有别的弟弟了。”
胤禛轻笑，学着他的语气回答：“那必是不能呢，就怕弟弟见了其他哥哥，就把四哥忘了。”
两人透着黑暗对视着，忽然就一起笑了起来。
笑完，胤禛又将被子往胤禩的肩头掖了掖，温声道：“睡吧。”
“好梦，四哥。”
“好梦。”
……
康熙二十二年六月十九，佟佳皇贵妃艰难诞下皇八女。小公主生来体弱，发育不良，任凭佟佳氏怎么细心看护，也阻挡不了她的身体一日日衰败。
承乾宫内，气氛略显凝重。佟佳皇贵妃刚刚经历生产之痛，本就虚弱的身子，又因满心担忧尚在襁褓中的女儿，愈发显得瘦弱不堪。
佟佳嬷嬷走进来瞧见了，心下不忍，犹豫片刻后，她还是缓缓走上前，轻声说道：“娘娘，四阿哥和八阿哥听闻妹妹出生，特来探望。”
佟佳氏微微恍神，她好似许久都没有听到胤禛的消息了……但想到她那瘦弱的女儿，还是坚决的摇了摇头：“不见。”
“娘娘……”佟佳嬷嬷欲言又止，想到族中来信，还是咬着牙劝说，“娘娘，小公主日后长大了，在这深宫里，也是需要哥哥们撑腰的。如今趁小，让他们多亲近亲近妹妹，培养培养兄妹情，往后也好有个照应。”
她尽量往小公主的未来去劝，果不其然。对于很在意小公主的健康，执拗的认定女儿可以活下去的佟佳氏来说，这话正中她的心。
“对啊……我们小八长大了也是要哥哥撑腰的……”
看着佟佳皇贵妃恍惚的样子，佟佳嬷嬷忍不住红了眼眶。但想到族中在娘娘生下公主后，就迫不及待来信让他们笼络四阿哥，她的心中满是懊恼。
早知道之前就不做的那么过分了，但为了娘娘，为了佟佳氏，她只能尽可能的找补了。
又从小公主的角度多劝了几句，佟佳氏总算是松动了，允许胤禛和胤禩去看。但也要求佟佳嬷嬷和太医必须在场。
佟佳嬷嬷自然是满口答应，转身亲自去迎接两人去偏殿了。
胤禛和胤禩站在摇篮旁，目光触及那摇篮里的小婴儿时，二人皆是一怔。
只见小公主脸上青紫尚未褪去，呼吸微弱得仿若随时都会消散，小小的身躯躺在襁褓中，显得那般脆弱无助。
胤禛下意识地握紧了胤禩的手，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的眼神中满是忧虑与不忍。
胤禩感受到四哥手心传来的力量，轻轻唤了声 「四哥」，声音里带着一丝安抚。
胤禛面前露出一抹微笑，心却直往下坠，他知道，八妹很难活下去的。
想到此处，胤禛只觉心中一阵钝痛。即便额娘因八妹妹的诞生而对自己有所疏离，可他心底深处，依旧盼着额娘和八妹妹都能安好。
这份担忧促使胤禛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为小婴儿把被子盖得更严实些，让她能多感受一丝温暖。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襁褓的瞬间，不放心孩子、由人搀扶着走进来的佟佳氏恰好目睹了这一幕。
“别碰她！”
对于女儿的担忧与恐惧占据了上风，佟佳氏什么都没想，不顾一切地扑了过来，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推开了胤禛。胤禛毫无防备，整个人踉跄着往后退去，一头重重地磕在了桌角上。
“四哥！”
“哇！”
“我的女儿。”
“娘娘！”
殿中瞬间乱作一团。佟佳氏整个人无力地扑倒在摇篮旁，眼神中只有那被吓哭的小婴儿，口中喃喃着安抚的话语。与此同时，殿内的宫女嬷嬷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慌失措，纷纷冲了过来，太医也神色匆匆地赶来查看小公主的情况。
而被胤禩扶起来的胤禛，一手捂住额头，指尖下隐隐有血迹渗出，望着丝毫没有回头看他一眼的佟佳氏，直愣愣的站在原地，眼眶越来越红。
“四哥，我们走吧。”
胤禩拉着他往外走，胤禛就跟失去意识的游魂一样，毫无知觉的跟着他，一点点远离了这场闹剧。
直到走到承乾宫门外，望着阳光下闪烁着金光的牌匾，和他那跨越了许多年的门槛，胤禛的泪珠倏然就落下来了。
“八弟，我真的没有额娘了。”
……
皇八女未足月即殇，佟佳氏大病一场。等她从浑浑噩噩里清醒过来，才陡然发现，胤禛已经这么高了，而他们母子之间也这么的陌生了。
8岁的胤禛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叽叽喳喳稚嫩天真的孩子了。如今的他在外已经很有些稳重的小大人模样了。
从佟佳氏有孕那一年，他被胤礽想办法带到毓庆宫住，到后面直接住到阿哥所，再也没住回承乾宫。
就像是身世揭穿之后，他自然而然的被排挤到承乾宫之外，不再是承乾宫的一份子。
从前他或许还郁闷想不通，但在三个哥哥的插诨打昏和好弟弟的陪伴下，胤禛也渐渐释怀了。
或许，他就是没什么母子缘分吧。
所以，面对佟佳皇贵妃突然的示好，胤禛并不开心，反而生出了许多的烦躁。
又一次推拒了留宿的邀请，胤禛带着苏培盛从承乾宫走出来，浑身散发着郁气，惹得苏培盛都不太敢和他说话。
还好胤禛走着走着，自己就消化好了，脚步一转就要往延禧宫去：“弟弟马上要去上书房了，去看看他东西收拾的怎么样……”
苏培盛瞬间松了口气，找八阿哥好啊，找到八阿哥了，他们阿哥就不会再生气了。
因为急着见到弟弟，胤禛带人走了御花园的小路。
突然听见「噗通」一声，胤禛一愣，脚步顿了顿，然后听见了断断续续的呼救声。
“来人啊……救命……”
胤禛面色大变，双眉紧蹙，毫不犹豫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猛然冲了过去。
苏培盛着急忙慌的追在后面，“主子，你慢点。”
很快，胤禛便循声来到了一处偏僻的池塘边。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猛地一揪，只见水中，胤禩正从背后紧紧抱着一个人，两人在水里艰难地起伏着。
胤禩的小脸憋得通红，牙关紧咬，每一次抬头换气都显得极为吃力，他的双臂因用力而微微颤抖，却始终没有松开怀中的人。
“小八！”
胤禛见状，心急如焚，不假思索地就要往池塘里跳去帮忙。
苏培盛此时也气喘吁吁地赶到，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胤禛，焦急道：“阿哥，使不得，您不会水啊！”
胤禛用力挣扎了几下，咬牙切齿：“找人，救人啊！”
第400章 胤祚
“咳咳……”
“小八。”
胤禛听见动静，第一时间握住了胤禩的手，“怎么样？哪里难受？”
“我没事……”胤禩虚弱的摇了摇头，“六哥呢？”
“太医在看呢，你别担心。”胤禛神色复杂，说实话，当时在池塘边，他也没想到胤禩抱着的会是他的亲弟弟胤祚。
但比起胤祚，胤禛显然更在意胤禩，他也没有掩饰这种不同。所以，两人被就近送到延禧宫后，他选择守在了胤禩的床边，而胤祚交给了其他人。
胤禛轻轻摸了摸胤禩的头，温声问道：“小八，遇到危险的时候要记得顾好自己，不许有下一次了。”
他了解胤禩，胤禩不是粗心大意的人，不可能掉进池塘里的，而且看当时的情况，明显是胤禩在救胤祚。
所以，他这话说得直白，看上去对胤祚也很是无情，但胤禛不在乎。
“我知道了，四哥你放心吧，”胤禩也知道轻重，难得没有顶嘴，乖乖的对着胤禛微笑，然后蹙起了眉头，“四哥，我感觉六哥掉进去不太正常……”
胤禛握住他的手，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会去查的，你不用担心了，好好休息。”
而胤禩和胤祚落水被紧急转移到延禧宫救治的消息如疾风般迅速传开，德妃乌雅氏听闻胤祚遇险，一路疾行而来。
佟佳皇贵妃身为后宫的主事人，再加上涉及到胤禛，也紧跟着匆匆而来。
屋内，缓过神的胤禩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便知道该来的人都来了，连忙劝说胤禛：“四哥，你快去六哥那看看吧。”
明白他的意思，胤禛点了点头，抬手轻轻为他掖了掖被子，轻声说道：“小八，你别管了，好好歇着。” 说罢，才转身走出房门。
来到胤祚的屋子，屋内已然挤满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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