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丞相、编黄册、行里甲、重农抑商,其核心目的无比明确:恢复战后经济,建立稳定秩序,巩固朱明统治。
从明初百废待兴的角度看,这套体系简单、直接、易于理解和管理,确实起到了‘休养生息’,固定税基,以及理论上避免中间层盘剥的作用。
它的龙骨——确保国家拥有稳定、可预测的财政收入,同时将农民牢固地束缚在土地上以维持社会结构稳定——对朱明王朝来说是没有错的,甚至是成功的。】
【所以问题不出在龙骨,而出在后来者未能根据时势变化,对‘血肉’和‘关节’进行必要的调整与润滑。】
【我是没啥改革税制的本事,不过后面出现的两项重要的税制改革思路,感觉可以用来参考一下。】
天幕上浮现出“火耗归公”与“摊丁入亩”的字样。
***
明万历年间
张居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天幕,手上握笔蓄势待发,有天幕指出后日税制改革思路,说不定能给他的一条鞭法也打上几个补丁,增加几道保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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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火耗归公’。
这个税制改革究其本质就是把难以避免的‘损耗’进行定额化、透明化管理。】
画面显示地方官在征收粮食、布匹等实物时,借口损耗层层加码,中饱私囊的场景。
【在收实物税的时候,损耗的确难以避免,与其任由胥吏上下其手,盘剥小民,倒不如先给他们划出个条条道道来。
比如对主要应税实物(如粮、棉、丝等),根据运输距离、存储条件,核定一个相对公允的、统一的‘额定耗羡’比例。
此部分额外征收,需明确记录,全额上缴府库,与正项钱粮分开核算。
其中一部分,可定为‘仓场维持费’,用于补贴仓库修缮、保管;另一部分,则可作为地方公务的补充经费,或甚至可考虑从中提取少许,作为吏员之额外补贴,以减少其贪墨动机。】
***
汉武帝时期
桑弘羊两手一拍:“妙哉!‘额定耗羡’,此乃‘损有余补不足’之妙用也!将不可控之贪墨,化为可控之财源,既遏吏奸,又舒民力。”
遏制吏奸么?刘彻淡淡一笑。
治标不治本罢了。
***
【第二就是摊丁入亩了。
在这之前,要先介绍一下改革前的背景:
中国历代王朝的税收主要来源于两大块:田赋和丁银。
一个是按照土地面积和等级向土地所有者征收的税;一个是按照成年男子的人头数征收的税、劳役或代役金。】
【这种税收制度让拥有大量土地的地主和没有土地的贫农,在家庭“丁口”数量相同的情况下,需要缴纳同样多的丁税。
对普通百姓来说无疑是个沉重负担,就更不用提那些根本连地都没有的流民了。】
【所以相当反常识的是,在重男轻女成风的古代,溺杀男婴的情况其实相当普遍。
毕竟16-60岁的成年[男子]才能被称作是‘丁’啊。
即时生存的压力,压倒了长远的香火观念。】
【当然,除了直接杀掉这种干脆利落的方式,不向官府申报新生的男丁也是相当普遍的一种避税手段。
长远来看,这显然会导致阻碍人口增长,并导致国家无法掌握真实的人口数据的情况发生。】
***
明末清初
顾炎武叹息:“百姓往往有生子甫成童,即割杀之者!”
作者有话说:[1]这段出自《明朝那些事儿》
第160章 明祖 【所以摊丁入亩就是……
【所以摊丁入亩就是抓住了百姓的这个痛点, 废除单独的人头税,将原来征收的丁银总额,平均摊入到田赋中, 按土地面积统一征收。
用一句话概括就是:“惟以资产为宗, 不以丁身为本。”
——征税只看你有多少土地, 不看你有多少人口。】
【从此以后, 征税方式改为由中央政府核算出全国或全省的丁银总额, 再将这个总额,按照一定的比例分摊到各地的土地税中。
此后, 百姓只需要根据自己拥有土地的数量和等级来缴纳统一的税,不再承担单独的人头税。】
***
安禾的话甚至连尾音都还没落下,从秦至清, 不可胜数的地主、官僚就已接连不断地拍案而起:
“荒谬!此乃掘我朝根基之祸源!” 一位身着朱紫官袍的老者须发皆张, 手指剧烈颤抖, 仿佛眼前不是光幕, 而是倾覆的社稷。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 莫非王臣!纳粮当差,天经地义!若按田亩征丁银,那些黔首佃户, 无立锥之地,岂非从此逍遥于王化之外?
此例一开, 谁还安守本分!他们都跑去经商游荡, 这田谁来种?这国之根本,还要不要了!”
*
“不止于此,不止于此啊!”
一个乡绅也在捶胸顿足, 脸上的肉因恐惧而抖动,“这是要我们的命啊!我家田亩是多些,可哪一亩不是祖辈辛劳、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
如今倒好,那些穷棒子生再多崽子也一文不出,所有的担子全压到我们头上!这哪里是均摊,分明是抽筋剥皮!长此以往,富者倾家荡产,贫者越发刁顽,这是要逼反良民啊!”
*
更有一人面容阴鸷,只听他冷哼一声,声音里透着刺骨的寒意:“‘惟以资产为宗’?说得好听!此策一出,我等士绅与黔首贱民还有何分别?
朝廷取士,难道只看田契不成!这是要毁了我等的立身之阶!
更可怕的是,若真如此,日后国库岁入便全系于田亩,一旦有灾荒,税收立减,朝廷用度从何而出?届时,必然加派不止,仍是永无宁日!提出此策者,其心可诛!”
**
种种言论,不一而足,但只有一点是这群人的共识,那就是:本朝君王若有此念,他们必倾尽一切手段阻之!
***
【举个例子:
假设某县原来每年征收地税1万两银子,丁税5千两银子,总税银1.5万两。该县共有10万亩耕地。
推行摊丁入亩后,5千两的丁税就被摊进了地税中。
那么:
新的亩税率 = (10000 + 5000) / 100000 = 0.15两/亩
一个有地100亩的地主,原来可能要交地税10两,丁税(假设他家有5丁)1两,总税11两。
现在他需要交 100 * 0.15 = 15两。
一个只有地10亩的自耕农,原来可能要交地税1两,丁税(假设他家有2丁)0.4两,总税1.4两。
现在他只需交 10 * 0.15 = 1.5两。
——但是!
如果这时候有一个完全没有土地的佃农,原来要交丁税0.2两,现在因为他没有土地,所以连这0.2两也无需再交!】
【对地主而言,区区四两银子不值一提;对有田农户来说,0.1两咬咬牙问题也不大,如果丁多一点那还赚了;但对于完全没有土地的佃农来说,足足二百文钱,绝不仅仅是每年省下几钱银子那么简单。
这二百文钱,是悬在脖颈上的绞索,是压垮脊梁的最后一块巨石。
为了凑足这笔活命钱,他们不得不在农闲时去地主家做苦工,任由盘剥;不得不让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就去做童工、甚至,一出生就溺杀;不得不在青黄不接时向地主借下可怕的高利贷,从此陷入永世难以翻身的债务泥潭……
这二百文,买走的是他们的尊严,甚至是希望,是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生存喘息之机。】
【它让享有更多社会资源者,承担了更多的公共责任。
缓和了因税制不公而日益尖锐的社会矛盾,让财富的流动不再是单向地从底层抽血,而是开始具备一丝微弱的、调节社会结构的韧性。】
***
汉武帝时期
桑弘羊的眼睛此时只能用发光的500w超级大射灯来比喻:“朝廷的总收入并未减少,变化的只是税负在人群中的分布。
过去,财富源于土地,而税负却压在人身。富者田连阡陌却丁税寥寥,贫者无立锥之地却丁银沉重!
如此,正是达则兼济天下!”
一句达则兼济天下,把同僚们的千言万语死死堵在了嘴边。
一个个直接变成了紫皮茄子,好悬没给憋死!
愤怒的眼神从四面八方扎到了桑弘羊身上:见鬼的达则兼济天下,分明就是劫富济贫之乱政!!
至于为什么是堵在嘴边而不是破口大骂嘛……
视线转到龙椅之上。
刘彻在桑弘羊说完之后就笑了:“桑卿这可就低看了众卿,天幕说的不错,区区四两银于富户而言不值一提,如何能体现其为国为民之心?
依朕看,十顷与百顷之间,也该划分出多少!”
众臣哪里还有功夫去管桑羊那小卡拉米,一个个郑重跪地叩首:“万望陛下三思!”
刘彻讶然挑眉:“众卿这是作何,朕这只是依那后世形势说些闲话罢了,快快起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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