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在刀刃侧边轻按，指尖下的触感冰凉坚硬。一把坚不可摧的刀。
握住刀柄，轻轻挥动。刀刃破空传出的鸣音平静而……
他一时没法形容，那种感觉，柔和？轻盈？不是，都不对。灵巧？深远悠长？
在刀、剑，这样的武器上，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感觉。
鹰眼手指收紧，握着刀柄沉思一会，站起来。
“我想换刀了，艾琳。就这把。”
事实上，她一直坐在旁边，就看着米霍克研究夜。“是是，我明白。”她忍着笑，移开视线，“毕竟你看它的眼神，温柔热切的，简直像是看情人啊~”
他手指在刀刃轻轻弹过，“太夸张了，我的眼神才没有这样。”
“哪里有夸张，你们剑士的武器不就是老婆……啊、妻子嘛。”
“……”
他皱着眉，“不是！”
她看得出来他这话态度很认真，就跟他解释，“咳咳，我打个比方而已。对于剑士来说，手中的刀，也是同伴嘛。”
米霍克干脆放下夜，认真地说，“不一样。”
“嗯？”
“他是刀，你是人。当然不一样。”
艾琳：“……”
那你称呼用的不也是‘他’，不是‘它’吗？
她还真跟他较上劲了，非得和他争辩起来。她问，“我是不是你的同伴？”
米霍克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是。”
“那哥萨克是不是你的同伴。”
“确实是。”他也认同。
很好，同伴等式成立。
她抛出最难回答的问题，“那我和哥萨克的区别是什么？”
鹰眼：“……”
他陷入沉思。
“哼~”艾琳在辩论中取得了对方无法反驳的好成绩，大获全胜。
她用手拨开头发，得意洋洋地起身，收拾好医药箱，准备去随便弄点当做两人晚饭。
零落的星星在蓝丝绒布一样的的天幕上，渐渐浮现。
米霍克站在甲板上，月光只能隐约照亮他的侧脸轮廓。光影分明。
第45章 你的心脏会跳动
艾琳把灯都开起来,还给米霍克塞了一盏手提灯。
虽然厨房、浴室里的设施都偏现代化。但从书房、瞭望台、餐厅里的装修能看出来，这家伙喜欢古典的风格。所以船上有电灯，也有煤油灯和蜡烛。
她在煮汤。尝尝味道,把胡萝卜下进去。
回头放个盘子。就看见他坐在餐桌边,一直盯着她。
艾琳看他似乎真的陷入纠结，哭笑不得，“喂喂，我就随口说说。别想这个问题了。”
米霍克把提灯放在桌上。
“你们当然不一样,哥萨克是刀,你是人。根本不应该比较。”
“当然啦，我就为难你一下而已嘛，不用这么认真吧。”
她挠挠脸颊。
糟了，这家伙不是真的在认真想这个问题吧。
“那你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他问。
天杀的,哪来的为什么。我就想用世纪难题为难一下你而已。
她对对手指,语气很无辜，“这不是这种问题很难回答嘛。你回答不出来，我不就辩论赢了嘛。比如，我和哥萨克同时掉水里，你先救哪个,这种啦。”
米霍克的眉头直接拧在一起。
眼神从不满、变成质疑,质疑她智商的质疑。
人鱼掉水里需要救？这个比喻怎么这么蠢。
艾琳抓抓头发，“不是真的掉水里啦！这个问题的意思,其实是问,a和b，在某人心里，哪个更重要。”
“都重要。”
“我知道，不是要你回答。”
他双手环胸,大腿搭在一起，讽刺的话里带着怒意，“拿你和哥萨克来比较，这种问题，问出来的时候，就是将双方放在天平上，任由别人称量。
“你居然用这种问题来问我，是在自怨自艾、乞求我的保护吗？”
这问题的确很蠢。
她扶额，叹气，“啊啊，抱歉，我不该说这个话题的。”
锅里在咕噜咕噜冒泡。
“啊，汤！”艾琳想起他们俩今晚的晚餐，放下争论，转身去处理汤。
淡了，加两勺盐。
总感觉少了什么。对了，之前切好的洋葱呢？
又赶紧去灶台上找洋葱。
米霍克盯着她忙碌的背影看。
看一会，交叠搭在一起的腿缓缓放下。他有点不高兴，但还是试着喊她，“艾琳？”
“嗯。”
她把洋葱加进去。感觉他慢吞吞地走过来，站在自己背后一动不动。
艾琳回头，发现他表情特别可爱，嘴抿起，撅得特别高。
不高兴得很明显。
她忍住笑意。保持住面无表情，转身，继续煮汤。
不行，再看就要忍不住笑出来了！
他又在她背后喊，“艾琳？”
“嗯。”
米霍克干脆抓着她的肩膀，把人转过来，“喂！”
她有点无奈，音调隐隐带着笑意，“你要干什么呀。”
他咬唇，深呼吸，把她的脸捧起来，确认两人是对视状态，她会认真听他的话。
艾琳被他捧着脸，只能看他的脸，看见那双奇异、美丽又深邃的眼睛。
米霍克这才开始慢慢说：“你们本来就不应该比较。你是人，是我的同伴，你的心脏会跳动，是会笑，会说话的人……是我的对手。”
“手里的刀和同伴同样重要。”
艾琳微微瞪大眼睛。他居然真的想了这个问题。
他认真地有点执拗，“如果哥萨克断了，我会向老师谢罪。”
她笑着问，“那迪恩会骂你的吧？”
米霍克神色放松了一下，“随便他。”但那点笑意又很快消失，“但你——”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加上前提和假设，“我知道你并不弱，也不需要保护。我不想做这种对比。因为你不会陷入无法自救的险境。”
“重要的人承载的东西是不一样，本就没法拿来衡量，以后别想这么乱七八糟的。”
永远不会陷入险境吗？不同的人承载的感情都是不同的……这家伙，有时候可真聪明。
她眼睛有点酸酸涩涩的，“我知道啦。”
他听见回答，这才满意，放下她的脸。
艾琳作死精神又蠢蠢欲动，“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嗯？”
她故作正经地问，“如果我和你妈妈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鹰眼：“……”
他一下垮起个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艾琳眼泪都笑出来了，主动靠在他怀里，“跟你开玩笑的。放心放心，就我这游泳技术，肯定帮你把她救上来。”
“哼。”他撅着嘴，手却很诚实地抱住她。
她伸出双手，在米霍克的脸颊上轻轻捏，“放心好啦，我也不会让自己落到那种危险的地步的。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用担心我。”
.
介于米霍克身上的伤，今晚的休息和守夜人选安排很明确。
夜晚的海面大多都是风平浪静的。艾琳裹着毯子，盘在瞭望台上，灯火悬挂在旁边。睡得安稳是不可能的，天气异动、敌船接近，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被清晰觉察到。
别问为什么睡不安稳。看看这冷风刮的，这椅子硬的。
就算能睡安稳，她现在也没心情睡觉，就靠着围栏发呆。
觉得某人姿色不错、有点好感；跟情绪会被完全牵动，可是两种不同程度的感情啊。
——问：好像真的长到自己心坎上了，怎么办？
——答：凉拌。
啊啊啊啊，不对。赶紧回想一下米霍克小时候、又拽拽又傲娇的样子。
其实还是挺可爱的。
她脸色一变：
完蛋。自己以前都是觉得，这小子老装了，怎么就可爱了？哪里可爱……确实挺可爱的……
算了，不想了。
远远的海面亮起灯，月色下，蓝白色的军舰渐渐显露。
艾琳打个哈欠，“来活了啊。”
……
解决掉今晚遇到的第二艘军舰，她游回船上，掏出怀表，凑在提灯前看看，十二点多。
浅眠一会，打个激灵，又清醒。往四周看看，果然感觉没错，后方有一艘海军军舰。对方只是远远跟着，没有靠近。
啊~呼~有点困，看看情况再说。
之前没给灯加油，火光已经灭了。军舰没有靠近，没过多久，朝着另一个方向驶去。
天蒙蒙亮，推门声一响。睡意立刻压倒艾琳最后清醒的意识，她脑袋支撑不住、栽下去。
晨光从头顶温柔穿过，体贴地为她留下一片阴影。
几分钟后，米霍克爬上瞭望台。他弯腰，手指插进铺散的金发里，自顾自开口，“早上好，今天好好休息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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